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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紀》三百八十六 即墨海商
......幾天前的他,薛來相,還是一支擁有三艘千料廣式茶船的船隊老大。

作為航海世家的長男和當家人,他是薛家的頂梁柱。

據說,薛家的祖輩從三寶太監下西洋的那個時代起,就在海上討生活了。

因為薛來相的祖上是三寶太監的遠房親戚,曾經跟隨下西洋的船隊到過遙遠的大食國,於是航海就這樣變成了家族的傳承,成為薛家的一份幾乎沒有中斷過的祖業。

到了後來,盡管大明有海禁,但漸漸的變成了一紙空文,作為膠東即墨航海世族的薛家,家族長輩們早就建立起與官宦的勾聯的渠道。

薛家是即墨海商群體裡的佼佼者。

即墨海商,這個群體實際上是當時的大明北方官宦人家的搖錢樹和錢袋子,也是大明在魯東地方上的一個海上勢力。

當時的即墨海商幾乎壟斷著大明魯地沿海與東瀛、琉球和朝鮮的海上貿易,海商們的大福船是琉球的那霸港、三韓的釜山、浦項港和東瀛的長崎港的常客。

每年的七月至八月,在秋風初起之時,船隊從膠東的女姑港出發,馭風前往三韓、再轉道東瀛、琉球和大員島。

那時節,海商們的海上往返生意十分的紅火,密封的隔水船艙裡從來不會有空載的現象。

海商們把大陸出產的絲綢、茶葉、瓷器、鐵器、烈酒、藥材和布匹等商品運往上述港口,換成高麗人參、木材、漆器和皮草,以及東瀛的硫磺、生絲、倭刀、銅錠和銀器,還有琉球的玳瑁、珍珠和來自大員島——那個被世人稱之為“美麗島”的蔗糖、鹿皮。

當然,還有紅毛夷的鍾表、火器和各種精巧的玩意兒。

到了次年的陽春三月,春光明媚之時,船隊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鄉,當初出海時,每條船都是滿載著貨物,而這一趟五角三邊的生意跑下來後,船上除了滿載著海外的貨物以外,每一艘都能生出小半船的銀子!

而這些銀子,最後都變成了大明百姓手中流通的財富和官府的稅賦。

是貿易打造了這個世界……

……

然而,天道循環,世事變遷,大明終於成為昨日黃花,接替舊朝的,是那個逼著老百姓剃發易服的新朝,它具有區別於前朝的新氣象,法律嚴苛,令行禁止——禁海令就是真的禁海令,沒有什麽折扣可打。

就在若乾年前,年齡二十歲剛剛出頭的薛來相,永遠也忘不了年邁的父親最後一次帶著船隊趕到三韓的蒲項港,把自己從高麗小妾的溫柔鄉中強行帶走時的情景。

那一天,在蒲項城的家族別院的祠堂裡,薛來相跪坐在祖宗牌位前,老父親一臉肅穆地告訴這位薛家的長子,禁海令已經讓老家的船隻無法再次出海了,為了避免家族的船隊被官府拆解焚毀,老父提前把船隊帶了出來。

於是,就在這座海外的家族祠堂裡,薛家的長輩男人們開始商議起家族的未來:要麽是落葉歸根,回老家務農;或者,如浮萍般遠遁海外,繼續祖上傳下來的海貿生意……

然而,故土難離是人之常情,不少叔伯兄弟們很難接受永遠背井離鄉的現實,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少人主張賣掉船隊回家務農。

在男人們的議論紛紛之中,望著老父那略顯混濁而失神的雙眼,此時的薛家長子豪氣勃發,他慨然擔起了延續祖業的重擔。

他從老父親那裡接過了船隊,成為薛家在海外生意的當家人。

然而這樣做的代價是:他很可能在有生之年都無法踏上故土了。

當老父把船隊交到薛來相手裡時,

不禁淚流滿面,他知道,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父子相見了,分別前,父子徹夜長談。老父告訴薛來相,就在二十多年前,當你還在繈褓中時,老父結交到一位得道高僧——藏傳苯教大師,那位大師曾經搭乘薛家航船,東渡日本。

在船上,大師為剛剛成為薛家當家人的父親指點未來,大師說,天下將有大變,未來數十年正是世道交替之時,言有神龍出於南海,而薛家的前程正應在炎熱的南方。

事實證明,大師的天下大變之言確實不虛,後聞大師已從東瀛買舟南下,遠遁南洋不知所蹤,但老父對大師之言仍記憶猶新。

因此父親讓他去南方,說那裡有薛家的生意夥伴,能開拓出新的航路,能讓薛家生意繼續延續下去,還應該能讓自己的長子在海外開枝散葉,延續家族的香火……

就這樣,二十歲出頭的薛來相脫離了家族的萌蔽,開始和他的幾個兄弟夥伴獨自闖蕩江湖,而老父親和另外的大多數叔伯兄弟們,則乘著一葉扁舟回到了家鄉,棄末務本,耕織傳家……

在隨後的幾年裡,薛家的長子以船為家,帶著父親交給他的船隊和夥計們,開始了艱難的開拓之旅。

好在薛家在蒲項、那霸和長崎的生意尚在,加上薛家與大明官場千絲萬縷的聯系,終於讓薛來相在大陸的南方找到了商路。

他曾經替堅持抗清的大明魯王跑過糧食生意,曾經把倭刀和鐵器賣到浙江沿海的抗清義軍手裡,還與舟山群島的大明軍民做過佛郎機火槍的生意,還把藥材和紅夷青銅炮賣給了張煌言的將軍們,他還曾經給金廈的鄭家運送過人口和糧食。

鄭家,是的,那個出了一位叱詫風雲的大明國姓爺的鄭家,是薛來相命運的轉折點。

對於薛家而言,金廈的鄭家是強大的,能給薛來相的這支小小的船隊提供庇護,於是薛來相變成鄭家的一個“分號”,當然只是名義上的,只需要每年給鄭家繳納六千兩白銀,就可以在海上打著鄭家的號旗,相對安全地在海上航行做生意。

從此,薛來相的生意越做越向南方,此時的薛來相已經把自家傳統的福船換成了更適合深洋遠航的尖底茶船。

這三艘千料硬帆的廣式茶船跟紅毛夷的海船有六分相似,但更為結實,航速也比大多數海船快。

他還從荷蘭人手裡購得優異的火槍和快速提芯炮。

那是一種可以抽取的嵌筒的青銅炮,炮管套著炮管,每當射擊完畢後,抽出內套,再換上已經裝填好的新炮管就能繼續射擊,盡管這種炮的射程不算遠,但極大提高了射速,是防禦海盜近身的犀利火器。

這一切,都是他薛來相馳騁四海所憑借的本錢。

此時薛來相的船隊,不僅在生意場上有了鄭家的背書,在海面上也足以自保,因此他無論是在兩廣金廈,還是在安南呂宋,都能比較順利地做生意。

當然了,他也必須時不時的接受鄭家的生意安排,有一次,在呂宋的馬尼拉替鄭家采買紅夷大炮的過程中,他知道了蘇祿王國,據說蘇祿國正在跟西班牙人死磕,還知道那是南洋極南之地的一個繁華所在。

薛家從來不甘於久居人下,薛來相立刻從中嗅到商機。

後來,他把從澳門的佛郎機人那裡收購到的火槍運到了霍洛港販賣。

果然,在那裡他受到蘇祿王國裡的某些貴族的依重,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蘇祿國的貴族內鬥也讓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不過,這時一帆風順的生意和自負讓他已經忘記了危險,盡管他知道自己從霍洛港的商鋪裡收購到的便宜得驚人的貨物是海盜們的贓物,但他仍然敢於火中取栗。

憑借著船堅炮利,憑借豐富的航海經驗,他屢屢逃過海盜們的劫掠追殺,因而總是能嘗到暴利的甜頭

他知道,這種火中取栗的生意是極度危險的,然而,天生就流淌著家族冒險熱血的薛家長子,卻一直是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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