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麽書?”

　琉璃子的聲音懶懶飄來，千臨涯合上書頁。

　“《四畳半神話大系》。”他說，“之前只看過動畫，剛好圖書館有，就想著借過來看看。”

　“就是清水說很有京都味的那本?”

　“嗯。”

　千臨涯合上書本，對琉璃子侃侃道:

　“這本書實際上是講了一個故事，只不過用了四種人生軌跡去敘述，有點像輕松日常版本的《蝴蝶效應》。總體而論，作為森見登美彥的準處女座，在文學上沒有太多可圈可點之處，只能算是趣味性很強的小品級，要問我喜不喜歡，當然是喜歡的，但是要問和動畫比起來哪個更喜歡，肯定是更加喜歡動畫多一點，當然這不怪森見登美彥水平不足，只是競爭對手湯淺政明的實力過於剽悍……”

　在千臨涯口若懸河堂堂發表這一連串感言的時候，琉璃子一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他終於注意到了自己說得太多，有了刻意避免其他話題的嫌疑，於是假裝淡定道:“怎麽了?”

　“沒什麽，很喜歡聽你講話。”

　千臨涯把琉璃子寵溺地抱到身上來，但是她的爪子卻如同貓一樣扒在他的胸口，指甲輕輕陷了進去。

　“有時候會喜歡到忘記自己，恨不得殺掉你看看我自己會是什麽反應呢。”

　“琉璃子，這種話題有點危險，我們要不還是聊《四畳半神話大系》。”

　“好啊，”琉璃子從善如流，“和動畫有什麽不一樣嗎?”

　千臨涯想了一會兒:“如果非說有的話，宿命感更強吧。”

　“宿命感是什麽?”

　“就是無論是哪條世界線，遇上了不同的人，發生了不同的事，兩個人都有情人終成眷屬，如同宿命一般。”

　“原來如此。”琉璃子說，“抱我。”

　千臨涯扔了書，抱住她。

　“你知道我在怕什麽嗎?”琉璃子在他懷裡甜甜地說。

　“你原來在怕嗎?”

　“當然會怕的，”琉璃子說，“我害怕的是，原來不是宿命。”

　原來不是命中注定，原來做了不同的選擇，就會是別的人。

　或者說，原來“我”不是你的宿命。

　琉璃子臉上的表情，有種秋葉下落的悲傷感。

　他摸著琉璃子黑色綢緞般的頭髮:“所以，越是想證明這一點?”

　“不，不想。因為害怕證明出真的不是，所以乾脆不證明。”

　“我的醍醐大小姐，未免也太不自信了吧。”

　“不是不自信，是不信你！”

　琉璃子吐出粉紅色的舌頭，做了個鬼臉。

　“好。”千臨涯點頭。

　“好什麽?”

　“我答應你，不需要證明，”千臨涯說，“無論哪條世界線，都會是你，不需要證明。”

　“那證明給我看。”

　“證明不需要證明?”

　“對，還要證明不需要證明的是我，而且只有我。”

　“這讓我怎麽證明?”

　“不然要你何用。”

　千臨涯低頭，吻上了那兩片濕潤的嘴唇。

　“我還沒想好怎麽證明，總之就像不會做的數學題一樣，先寫一個‘解’吧。”

　“你的態度，閱卷老師收下了。”

　琉璃子黑色修長的睫毛在眼前閃動。此時他卻突然想到，如果是別的世界線，如果清水刹那沒有到東京來，如果她在她的仙台讀東北大學，而他在東京打理無待庵，這一世，他們究竟還會不會相遇呢?

　如果不相遇的話，她最終又會通往哪裡呢?

　……

　“那麽各位同學，大家注意安全和防曬，去京都不僅要帶回特產，還要帶回滿滿的回憶哦！”

　隨著小林老師的結束語落下，班級裡響起夾雜著掌聲的歡呼。

　他準備去一趟神樂阪，在一片熱烈討論修學旅行的聲音中，他接到了琉璃子撥來的電話。

　少女語氣輕快，好像一切都是既定事項地公式化通知:

　“臨涯我家族參拜後還要去神奈川出差一趟，修學旅行之後你就和清水一起繼續親親愛愛的快樂旅行吧，不用管我了，對了聽說神奈川的Nxfix有賣露西同款珠光絲襪，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帶一條。”

　千臨涯淡定吐槽:“你以為我沒有發現你故意設計了我和清水的場景讓我產生愧疚就可以讓我忽略掉你放我鴿子的事實嗎?而且我怎麽會需要絲襪?需要絲襪的是你才對……等等，這不會是性賄賂吧?”

　“什麽賄賂?只不過是個區區臨涯，我需要賄賂你嗎?我自己想穿而已。等我回來，你也許可以看到。”

　“你忠實的臣民，千臨涯，恭敬地在東京等待您禦駕歸來。”

　掛斷電話後，千臨涯勝利般地在空中打了一聲響指。

　本來約好修學旅行之後，琉璃子和他兩人補償性質地來一趟雙人旅遊，結果琉璃子就這麽把他給鴿了。他本來還有點小期待。

　但如果是用珠光黑絲作為補償的話，那也未嘗不可。

　那可是珠光黑絲！露西同款！

　清水刹那在一旁鼻子動了動:“我好像嗅到了雄獸發情的氣息。”

　一旁的宮城美咲猛然抬頭:“嘎?哪裡哪裡?哪裡有發情的公狗?”

　千臨涯攥住了宮城的雙馬尾其中的一條:“罵誰公狗呢?”

　“嘎哦?！”

　宮城美咲如同被刀擱在脖子上的犯人，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動了之後會讓千臨涯把頭髮扯疼。

　“師傅，是清水大人說的啊！我剛才說的是疑問句啊疑問句！”

　千臨涯抓住了她另外一條辮子，說道:“抱歉，我有些神經緊張了，你的疑問句讓我想起了某人慣用的指桑罵槐，哈哈，原來是誤會一場。”

　“既然是誤會， 為什麽還要抓住我的辮子呢?而且是兩條。”

　“感覺很適合抓在手裡。”

　清水刹那看著玩得開心的兩人，不屑地“嘁”了一聲。

　千臨涯不敢直接衝她發火，所以把氣都撒在了宮城身上，這怯懦的反應，已經被她看透了。

　她的表情充滿“這個男人的一切都已經被我看穿了”的通透感。

　過了會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又“噗嗤”一聲笑了。不過這回千臨涯沒有注意到，只是在跟旁邊的菊池麻理討論，要給夢葉帶什麽樣式的土特產比較好。

　不知道為什麽，這令她稍微有點失望。

　開往京都的列車準時出發，追隨著的那個身影，也如同遠去的列車一般，朝著既定目標如期進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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