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城市建設,一般有兩種主流的方法,王謐早有耳聞。
一種就是類似現存的北京、長安等都城,都是按照標準中軸線向外延伸,四四方方的城市,而另一種,大約就是襄陽城這一類的城池。
因為特殊的依山傍水的地理環境,這樣的城市一般是當仁不讓的軍事重鎮,在歷朝歷代,戰略地位都相當重要。
但是呢,也因為這種特殊的地形地貌特征,讓這些城市無法嚴格遵循四方中軸建設法構造城池。
沿水或者依靠著山勢構築城牆和城門,有些甚至是山上、山下,水的兩岸同屬於一城,卻相互並不勾連。
山水都被城牆圈在范圍之內,構成一些天然的屏障。
“這雀兒山上大約有多少守軍?”
那崔延佑思慮再三,終於還是開了口:“屬下離開襄陽城之前,雀兒山上大約有五千左右的守軍,這是可以肯定的。”
“人數不多不少,但是他們都沒有裝備重弩之類的兵器,如果晉軍將精力集中在一處,猛力攻擊,衝入南門,並不困難。”
崔延佑雖是城中小將,但他終究還是離開襄陽有些日子了,想到那岸邊的大石塊,王謐不免有些擔心。
投擲這樣巨大的石塊,就必須配備石炮車,這也就是說,雀兒山上,已經裝備了類似石炮車這樣的重型武器。
兵力有所增加也不一定。
思及此,王謐沒有馬上應允崔延佑的提議,而是另問道:“你跟隨符睿身邊多年,可知道他的主要戰術?”
既然要投誠嘛,那就投的痛快一點,徹底一點,王謐就是這個意思。
崔延佑也是個投機分子,他正發愁如何向王謐徹徹底底的表決心呢,王謐就給了他機會。
頓時血脈賁張,激動的不行。
“說到這戰術,王秘書其實大可不必擔心。符將軍雖然征戰多年,經驗不可謂不豐富,不過,他一向是只知道蠻衝蠻打,素無謀略。若不是因為襄陽城新入秦土,秦廷又少戰將,秦主苻堅斷不會把此人派到襄陽城來鎮守。”
“本來屬下對晉軍能否一戰便勝還有疑慮,今日一見王秘書,才知道,這些想法都是多余的。”
“有王秘書這樣的英才,能文能武,那襄陽城已經是晉軍的囊中之物了!”
好一番吹捧,可惜一句有用的都沒說。
王謐定了定心神,又追問了一下具體的策略。吹的面紅耳赤,正在興頭上的崔延佑,這才意識到一時興奮,竟然跑題了。
要說容易突破的關鍵點,那當然不是沒有。
“晉軍可集中兵力,攻擊南一門,啟夏門。”
“為何?”
“此門有何不同之處?”
終於又有乾貨了,王謐探身過來,也給崔延佑斟了茶水,做足了姿態。
崔延佑啜飲了幾口,一點沒客氣,言說的時間太長了,還真是渴得很。
他蘸了點茶水,在小桌案上比劃了一下:“這啟夏門是鮮卑軍團鎮守的!”
咦?
這句話,好像別有深意呀。
王謐豎起了耳朵。
“鮮卑軍團素來和氐秦軍團不和,他們的主將慕容垂又一向是個臥薪嘗膽,足智多謀之人。一旦襄陽城有變,晉軍猛攻啟夏門,慕容垂受到壓力,說不定就會直接棄守,放晉軍入城!”
好家夥!
慕容垂這打開城門,裡應外合的大計,不會已經在襄陽城裡街知巷聞了吧!
怎麽人人都曉得慕容垂有反心?
難道,只有長安城裡的苻堅是瞎子?
就他看不出來,還把老錘錘當好人?
王謐不禁陷入了深思,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苻堅是罹患了老年癡呆。與年輕時,殺伐果決的他,肯定不是一個人。
“你怎能斷定那慕容垂會和我軍合作?據我所知,他投降氐秦也十幾年了吧。”
“秦主苻堅待他不薄,他年紀也不小了,不該再反叛,否則不是落得個不仁不義之名。”
雖然王謐已經先一步與慕容垂達成了合作,但是在不知情的崔延佑面前,該裝的還是要裝一下。
那崔延佑冷笑一聲,不知是在嘲笑誰。
“王秘書此言差矣,氐秦攻城略地所興起的從來都不是仁義之師,如今,長安城中五胡龐雜,各為派系,各個派系都有自己效忠的首領,對待苻堅,從來都是面和心不和的。”
考慮到遠在建康的王謐,對秦廷之中各種勾心鬥角還不甚了解,崔延佑解釋的很詳細。
這些年,他委身秦廷,竟是研究這些紛繁複雜的關系了。
“在眾多派系之中,慕容垂是最有實力的首領,屬下早就斷定,一有機會,此人必定會拋下苻堅而去,決不回頭。”
“現在的襄陽之戰,對於慕容垂來說,便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絕不會放過。”
崔延佑的話,從側面驗證了,慕容垂確實早就有反叛之心,且一直在等待機會。
雖然襄陽之戰開打的時間與歷史上的淝水之戰大有不同,但王謐依然斷定,這是一個天賜良機。
崔延佑和眾多謀士的話都一而再再而三的證明了這一點,想要拿下襄陽這樣的重鎮,沒有裡應外合的奸細是絕對不行的。
雖然此前的突襲效果顯著,也給城中的符睿造成了極大的壓力,以至於他手握大軍居然都不敢出城挑戰,隻敢猥瑣試探。
然而,幸運取勝的背後,也不能忘記,襄陽城仍然是一座溝深牆高,難以攻破的城市。
一旦涉及到正式的攻城戰,便是屍山血海,人型絞肉機。以襄陽城的規模,防守設施,武器裝備,人員配備,想要單純依靠實力取勝,沒有十萬人是絕對不成的。
此次晉軍攻城, 人數上倒是夠用了,但是作為一個有知識儲備,又有戰略眼光的後來人,王謐來到軍帳前,看著回口區域星星點點的火光,長歎一聲。
“打!”
“今晚就打!”
“李寶應!”
“屬下在。”
王謐回到了小墊子上,氣勢凜然,隊主曾靖去追擊秦兵,如今在這回口區域,王謐可以驅使的大約只有一些九人長和小兵。
李寶應,便是其中的一位。
“去把林德光叫來。”
那李寶應領命,快步離開,沒過多久,林德光就出現在了軍營裡,而這個時候,才剛投誠而來的崔延佑,已經自覺去找活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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