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端詳了一陣,見謝石表情凝重,言辭正經,總算是放下心來。
“還有一件事要囑咐你,宴會上,一定注意王皇后的表現。”
“王皇后?”
“一介女流之輩,又從來都在后宮安分守己,有什麽好看的。”謝石很不屑。
倒也不是他看不起王貞英,只是,謝石實在是找不出一個從來也不作妖的皇后,有什麽關注的價值。
看她如何給司馬曜花樣甩冷臉嗎!
謝安搖搖頭,眸光微聚:“你想的太簡單了。”
“我反倒認為,這場宴會上,最值得關注的,就是皇后。”
“她能夠走出皇宮,給仇敵張貴人慶生,絕對不是王恭三言兩語勸說就可以的。”
“皇后還在太原王家生活的時候,老夫也見過幾次,本來是個很有才學的女子,模樣生的也俊俏。”
“不過,這樣有學識又有骨氣的女子,一向不會是皇帝喜歡的類型,進宮幾年,也驗證了老夫的猜測。”
“安靜了好幾年,我還以為,皇后就想在深宮裡當擺設了,現在看來,一切還未有定數。”
“定數?”
“什麽定數?”
謝石訕笑道:“這后宮裡,張貴人一家獨大,司馬曜天天捧著她,別說是皇后了,我看,就是有更新鮮的女子出現在后宮,一時半刻的,也無法從張貴人的手裡奪走司馬曜的寵愛。”
“你對張貴人的地位如此有信心,貴人她知道嗎?”
謝石一愣,大兄這句話說的,頗有些讓人下不來台。
“她當然不會知道,不過,我想,大致也是如此吧。皇后入宮也有好幾年了,男人嘛,都喜新厭舊,難道還指望著她能重獲聖心?”
謝安沉吟片刻,他還是認為,王貞英出山,絕非偶然,需要重點提防。
如果后宮只有王貞英一人,也不會讓謝玄如此擔憂,然而,就在同一個朝堂上,還有虎視眈眈的王恭。
作為親兄妹,如果王皇后和大兄聯手,對謝家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你就照我說的做,關注一下王皇后的舉動,如實轉告我就是。”
每到這時,謝安就恨自己被族人架到了當家人的位置上,以往閑雲野鶴的生活,那才是他向往的。
登山、釣魚、弈棋都是他的最愛,三五好友,坐而論道,喝點小酒,唱幾句小豔曲,才是他的追求。
大兄是不是不信任我?
這一次,一定要露一手給他瞧瞧!
抱著這樣的想法,謝石乘車前往琅琊王府。
時間流逝,王府裡的氣氛也越來越熱鬧,一場壽宴,越來越像樣了。
很多充當背景板的賓客,已經早早的趕到了王府,這些人都特別有自知之明,明白他們只是琅琊王請來充個數的,並不是今天的壽星,張貴人的座上賓。
不必擔心他們會沮喪,凡是能來參加宴會的人,都特別珍惜這次機會。
那可是琅琊王啊!
能抱上他的大腿,其他的還求什麽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司馬道子是大晉朝廷上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要是這顆星的光芒能稍稍照耀到自己,不就發達了!
“殿下,聚賢樓的小廝來了,這些涼菜要放在哪裡?”
身穿常服,頭戴進賢冠的男子,儀表堂堂,一看就是個當官的。可他現在做的事,可當真和做官沒有一點關系。
只見他挽著袖口,
正把一小隊小廝帶進王府,還在招呼司馬道子,等著他的指示。 “送到這邊來!”司馬道子走到庖廚外,向裡面指了一下,小廝們立刻心領神會,挑著擔子,一個接一個的鑽進了堂屋。
王府的庖廚可不比尋常家庭,一般來講,普通人家的庖廚都要比正經堂屋要小很多。
琅琊王府可就不同了,庖廚和正經的堂屋一般大小,隻灶台就有一面牆這麽多。
滿滿當當的三行開架,擺放的都是各種食材,你能想到的,常見的,你想象不到的菜蔬果子,在琅琊王府你都能看得到。
不止如此,琅琊王是個好吃之人,府上的廚子更是兢兢業業的孝敬他。各種醬料,也是司馬道子的最愛,循著大王的愛好,廚子們也一心撲在醬料上。
凡有空閑,就把那些新鮮的食材相互摻和在一起,研製新型醬料。
春天的時候,他們做過桃醬,還做過名貴的櫻桃醬,因為都是甜醬,司馬道子很是嫌棄。
後來,他們接受教訓,就隻做鹹醬了。
為了迎接貴客,司馬道子也很是動了一番腦筋。自家的大菜全都準備上不說,還在城裡的菜館買了不少拿手好菜。
聚賢樓是建康城裡規模最大的菜館,名氣大得很。
毫不誇張的說,第一次來建康的外鄉人,只要錢夠用,往往第一頓飯都是在聚賢樓裡解決的。
太有名氣了,人人都想一嘗美味。
司馬曜好排場,也有的是錢,大手一揮就把聚賢樓裡的名菜點了一個遍。
袁悅之招呼過了聚賢樓的小廝, 這才把袖子放下來,賓客開始上門,他連忙跑到司馬道子的身邊。
“殿下,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司馬道子打量了他一眼,也是無話可說。
做文官,做到這個地步,這個老袁也真是……
身甘下賤。
司馬道子雖然利用袁悅之,但也看不起他。誠如王恭等人預料的,袁悅之不過是司馬道子握在手裡的一把刀,等到這把刀鈍了,沒用處了,司馬道子揮揮手便可以棄之不顧,才不會對他有任何的憐惜。
“沒什麽要緊事了,悅之,不如你去正堂休息吧,你是客人,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你要做的。”
司馬道子說的也是真心話,這王府裡難道還缺跑腿的人嗎,非要他一個在職的官員迎來送往。
袁悅之堅決不同意。
“殿下客氣了,我也不是什麽貴客,要不是殿下邀請,原本都沒有機會參加這樣的宴席。”
“殿下盡管吩咐,要不,我到門口去迎客?”
“這些客人大多數我都認識,安排起來也方便。”
作為一名亟待攀高枝的無背景文臣,袁悅之深知,要想抱緊司馬道子的大腿,就必須把臉皮拋在一邊。
無論是能力還是人品,司馬道子都乏善可陳,要巴結這樣的人,要臉,能行嗎?
司馬道子思忖片刻:“那也行,你就去吧!”
這是袁悅之主動要求的,他又何必攔著。充分利用資源,也挺不錯。
得了司馬道子的首肯,袁悅之二話不說,屁顛屁顛的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