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家境貧寒,所謂的家,也不過是三間疏落的茅草屋,黝黑的大手扶上房門,還未及用力,房門就從裡面開啟了。
“大哥,你可回來了!”
“我們都等著你開飯呐!”
大弟劉道憐已經十二歲了,卻還是一臉稚氣,見到劉裕,立刻把他拉進屋裡。
樸素的桌案上,擺著幾盤菜,別看都是尋常人家的家常菜,卻也有葷有素,相當豐富了。
劉裕在銅盆子裡洗洗手,便上了桌,荊釵布裙的蕭文壽,聽到門口的響動,也由裡屋走了出來。
“寄奴,這些天辛苦你了!”
“快,吃點魚羹好好補一補。”
蕭文壽生的一張容長臉,溫柔嫻靜的樣子,這個家,這些年,多虧有她,要不然這三個男孩該怎麽辦呢?
自從劉裕可以開始做活,砍柴、賣鞋,雖然賺的不多,可到底也讓家裡的日子好過了一些。
這些日子,他似乎更加開了竅,也學著人家四處找尋掙錢的法子,打蘆葦,幫工,能賺錢的行市,多少都搜羅著。
家裡的境況,總算是好了一些,尤其是夥食水平,更是蒸蒸日上,都可以一連幾天吃到肉菜了。
兩個弟弟捧著飯碗,吃的香甜。劉裕看著他們滿足的樣子,嘴巴兩邊還沾著飯粒,心裡也高興。
他給小弟道鄰夾了個雞腿,放到他碗裡。
道鄰笑道:“大哥,這幾天我已經吃了許多肉了,這個就給二哥吧!”
“二哥年紀大,更需要多吃點。”
一個雞腿,從道鄰的碗裡又轉移到了道憐的碗裡,道憐倒是不客氣,大喇喇的咬了幾口:“嗯!”
“真香!”
“小弟,謝啦!”
“明天教你打拳!”
道鄰扒了一口飯,不屑道:“我看還是算了吧,你那王八拳學了也沒用處,我還是找個正經的師傅學功夫吧!”
看著孩子們兄友弟恭的樣子,蕭文壽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孩子們都長大了,還長得這樣好,他也算是對得起夫君了!
“阿娘,孩兒打算這幾天就去投軍,以後這個家還得阿娘多費心。”
劉裕遲疑了好久,才說出這句話,而面前的蕭文壽卻並沒有他想象的那般驚訝。
她沉默著,給劉裕盛了一碗湯,放到他面前。
“阿娘,你早就知道了?”
蕭文壽長歎了口氣,略帶憂愁的開口:“北府兵又來京口鎮守,這幾天一直在招募新兵,北方的氐秦也是蠢蠢欲動,急欲侵犯,就是你不說,阿娘也會讓你去從軍的。”
“好男兒志在四方,怎能天天在家裡樵采漁獵,安閑度日。你放心去投軍,家裡有我,道憐他們也長大了,可以幫我做事。”
道憐道鄰兩兄弟一聽這話,登時躍起,跑到劉裕的身邊,保證道:“大哥你盡管去,家裡有我們,保證讓娘吃好喝好,還沒人敢欺負我們!”
“是啊!”
“大哥一定要多殺敵人,立了戰功回來,我們全家臉上都有光呢!”
看著他們稚氣未脫的小臉,就連說話的嗓音還是奶聲奶氣,劉裕一時思緒萬千。
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家,他還真有些舍不得……
劉裕抬手撫了撫弟弟們的腦袋,殷切說道:“你們年紀還小,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最關鍵的,你們自己要聽話懂事,不能闖禍,尤其是你道憐,聽到沒有?”
兩個弟弟相比較,小弟道鄰性情沉穩,
就是劉裕不囑咐,他也不會惹事。 就是這位大弟道憐,還真是讓人頭疼,別看只有十二歲,卻是淘氣的不行。
劉家門前隔三差五的,就會有帶著自家孩子來告狀的鄰居,都是被他欺負的。
劉道憐撇撇嘴,顯然對劉裕的特別叮囑很不以為然。
“大哥,我已經長大了,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我心裡有數,你放心。”
劉裕暗笑,就憑他這些天來的表現,這個放心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情。不過,時辰不等人,他現在也顧不得許多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本能的感受到,此次和氐秦的較量,一定是一場決定生死的大戰,他必須參與其中。
自從聽說了北府兵有了新動向,這幾天,劉裕的日子一直過得不安穩。心裡藏著事,臉色總有幾分沉重。
對於他這樣的寒門子弟,想要建築一番功業,投軍是最便捷的方式,他武藝高強,這也是最適合他的一條路。
可是,家中的境況又讓他總是開不了口。他才剛剛成年,還沒有讓家裡過上幾天的好日子,便要離開家去投軍,留下孤兒寡母,他實在放不下心。
於是,北府這個地方,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這個心思在他的心裡翻來覆去的變了好幾次。
最終,他還是決定要去。
今天跟北府的騎兵較量過後,他更加堅定了這種信念,原來,日日操練的精銳北府兵,武藝不過爾爾。
以他劉裕的能力,只要進入兵營,必定能撐起一片天。
“阿娘,這幾天我就去馬行幫他們賣馬,多賺一些錢,去打仗的這段時間,你們的生計不用發愁。”他轉過身來對母親說道。
蕭文壽收拾了碗筷,又換上了茶水,她眉頭一皺,總覺得這件事有點懸。
“寄奴,娘還想問你,你那相馬術能不能行,你不是在騙人吧!”
相馬,就是劉裕物色的賺錢新門路。若是只靠著賣蘆葦賺的那一點點錢,如何能吃上這樣的大魚大肉。
別看現在的劉裕是個平凡的農夫,實際上,他一直沒有放棄對武藝的追求。
母親蕭文壽曾經也想讓他入鄉學,靠著讀書做學問進入仕途,哪怕是做個書吏之類的小官呢,也算是把他們劉家的仕途接續上了。
誰知道,劉裕根本就不喜讀書,反而對弓馬射獵極為熱衷,前些年,上一任京口郡守還在的時候,劉裕就作為他帳下的一員,陪伴他驅馳射獵,可以說,今天那些北府兵乾的事,他劉裕以前也同樣做過。
正是因為有這麽兩年的經歷,才讓他熟悉了弓馬射箭,增強了武藝。這之後,郡守調離,他也被解散回了鄉裡。
這些年,他雖然本本分分的支撐家業,但蕭文壽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再上馬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