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陸歸途,本來叫陸三千。我爸本希望我以後能像帝皇那樣有三千佳麗,可是小時候我有次撞邪,名字就請村裡的老醫師改了。記得我那見到“她”是幾歲的時候了:那時候正是“肥豬賽大象”的浮誇時代,我們這些光屁股蛋子天天跟著大隊的尾巴兒跑,麥子一收,全家富有,剛產生不久的隊伍就養出了我們這些小懶漢,大人都在地裡乾的勤快,我們高舉著“為勞動人民改善夥食”的大旗偷偷摸到了河邊,說是摸魚,那滑溜的玩意能給我們幾個摸到?熱的要命的天,在水裡一泡就是半天,我見天都快黑了心理暗叫不好,趕緊趁亮回田裡撿點穗,回去好交差,除了具有危機意識的我,幾位還在水裡遊著的同志完全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一個翻身上岸,我邊跑邊套上衣服,抄小路,我當機立斷。河是在我們老柏村外的,走大道的話有個三岔路一條上鎮一條通往隔壁石灘子村,小路就得過石灘子村的外山,一路上別的沒有盡是光溜溜的石子,我一腳一打滑,在石頭堆上栽個狗吃*。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右眼疼得要命,肯定腫了,我嘶嘶吸著涼氣爬起來,隻覺得整個天都在轉,腦瓜子嗡嗡響個不停。這時,一個東西落在了抓住了我的胳膊,好冷,我頓時全身冰涼冰涼的,借這腫著的眼縫我看過去,那竟然是一隻手!鬼攔路,我想起村裡老醫師常說的故事,本以為是嚇呼我們這些小子的,沒想到真讓我撞見了!
我抖著身子,憋著氣轉過頭去,老醫師說過這鬼攔路是有心願在陽間沒早成,遇到了跑不得,髒東西在背後的時候轉頭千萬不能呼氣,人的肩頭上有兩團陽火,鬼不敢上身,轉頭呼氣可能會把火吹滅,引鬼上身。農村女人是不會穿白衣裳的,一來不方便做活,二來不吉利,可我眼前這位就是一身白,我們隔的很近,我竟然看不清她的臉,我想跑手卻被她拽的死死地,想叫竟然也不能出聲,我在打量著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打量著我。不知道過多久,反正天是已經黑了,她突然拽著我就走,我拚命反抗,胳膊卻讓她抓的發紫了,一下暈了過去。
等我恢復意識已經是第二天了,我正躺在自家的鋪上,周圍圍著我爹和我娘還有村裡的老醫師,我娘見我醒了一臉慘白,哭著抱住我問我昨晚為什麽跑到山裡去了,還睡在樹上。我一聽就想起昨天見鬼的事,支支吾吾的把事情一說,啪,我爹露出個我昨天見鬼一樣的表情突然給了我一耳光“胡說!你昨天只是發燒了在家哪都沒去知道嗎”我爹突然發起火來,我娘竟然也不安慰我,看了我爹一眼,哭著跑了出去。後來我才知道我們也是為了我好,我十分感謝他們為我所做的,這些都是後話了。當天晚上,老醫師在我臉不知道用什麽上畫了又畫,又讓我喝了碗拌著灰的水,並給我改了名,叫歸途。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她”……
79年我從部隊下來,雖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我跟孫猴子的性格一樣,想回花果山自由自在的生活。今天是回家的日子,班車一路開到鎮裡,剩下的路就只能靠腳了,我看了看車站的時鍾,才下午3點,怎麽說天黑前都能回村,一想有幾年沒回家了,我鼻子不禁一酸,我娘早就想讓我回家了,怕萬一以後打仗去了回不來,家裡就我一個獨苗,舍不得。我爹對我退伍的事嗤之以鼻,來信說我當逃兵,給祖宗丟臉,叫我別回來不然打斷我的狗腿,這老小子,我還不知道他嘛,
以前我當兵他總是見人就吹,現在不幹了他能給我好臉色看就怪了,我自是不理會,打算回家看看,就出去闖闖,在哪不是自由自在的。也不知道當年我們老柏村“四大才子”混的怎麽樣了,想著想著我不禁加快了腳步,很快就往石子灘大路走去…… 正剛傍晚,路上沒什麽樹,想來是這幾年砍的差不多了,石子反光,道兒還是挺亮,為了省時我還是決定走小路,當兵這幾年別的不說我的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別說什麽女鬼了就是哪路神仙來了也得先問過我沙包大的拳頭。還是自家的天藍,想起小時候放風箏就我的風箏飛得最高,也斷的最快,每次都是楚楚幫我撿,別人她還不幫呢隻幫我撿,也不知道這些年是不是長高了,嘿嘿。“哎喲!”另一個聲音和我同時一呼,我一看踩到什麽了,這玩意一身髒布發著惡臭味,頭髮太長了看不到臉,他奶奶的,還真我有鬼敢攔我, 我一肚子火氣一下就飆到嗓子眼了,掄起拳頭就是一套組合拳“他奶奶的,大白天就出來拉活人,老子今天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這麽紅”我正打算用佛山無影腳呢聽到他的聲音就停了下來。“你小子快別打了,是我啊,幾年不見長出息了不是,爺要再年輕幾年能打的你生活不能自理。”
我一看這不是“洪七龔”嘛,“你老瘋子怎麽睡在路上,不怕被鬼叼了去啊”
“除了你小子,哪路神仙敢動你爺我啊”他坐起身來,抓了抓後背又放在嘴裡啃指甲,“對了,你快回去吧,村裡出事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道。
我一聽村裡出事,提起東西就往前跑,那老瘋子在後面問我一句“娃兒,前頭有人沒得?”我一聽火氣又上來了“有你****,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問”。
洪七龔不姓洪,姓龔。原來是村裡的木匠,娶了房媳婦生了三個兒子,用我們老柏村四大才子的話來說:那也是個器大活好(說木匠手藝想什麽呢)的人物啊,可不知怎麽地,妻兒全都病死了,從那後他就瘋了,有人說他學了門不該學的手藝,遭報應了,自那以後他每次見到我們這些小子一會說一句:前頭有人沒得?這事被我爹知道後,十分生氣,立刻就去揍了他一個頓,並且命令我們決對不能回答他的問題,要說也只能說有。多年後知道真相的我,隻感到後背發涼,為自己做了個好孩子感到慶幸。
天已經黑了,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是當兵幾年的直覺,很快就遠遠看到了村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