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少遊忽然盯上了春宮圖,朱秀才若有所思。
他來到了秦少遊身側,支開了旁邊的人後,小聲詢問:“大人可是在懷疑燕六的人,並非意外,而是人為……甚至是妖鬼在作祟?”
秦少遊道:“談不上懷疑,就是覺得燕六死的有些蹊蹺。他的身份,還有死亡的時間,都太巧了。”
“確實很蹊蹺。”朱秀才點頭讚同。
沉吟了片刻後,他說:“那我們來做個假設,看能不能理出些線索。”
“什麽假設?”
“假設燕六的死,是謀殺而非意外。那麽殺他的人會是誰?殺人的動機是什麽?”
秦少遊順著朱秀才提出的假設,進行分析:“燕六是府衙刑房的書吏,雒城境內所有的刑事案牘都歸刑房管,如果不是私人恩怨,那就是他掌握了一些秘密,遭人滅口了!”
“這個可能性很大。”朱秀才點頭認可。
緊接著補充道:“如果真是滅口,那麽在這個時間點上被滅口,要麽是與烏家堡的案子有關,要麽就是牽扯到了綿遠縣的案子……這兩者也都與刑房有關聯!”
秦少遊也是這麽認為的:“這兩個案子,確實存在官匪勾結的情況,不止是鄉縣一級,府城裡面也有保護傘。”
“如果真是與這兩起案子有關,那麽行凶滅口的人,消息就十分靈通了。薛大人出征,隻說是去方亭縣剿滅黑蓮教余孽,並沒有提過綿遠縣。現在鎮妖司留守的人裡,知道綿遠縣和烏家堡案子的,就沒有幾個,還全是薛大人上任後帶來的親信。”
“確實,級別低、能耐小的人,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就收到消息。”
朱秀才忽然扭頭,瞥了眼不遠處的孫小旗等人。
“是綿遠縣、烏家堡傳來的風聲呢,還是與我們一起回來的這些人,嘴巴不牢有問題?”
秦少遊也看了眼孫小旗等人,搖了搖頭。
“薛大人能派他們與我們一同護送孩童,就說明他們是值得信賴的人。所以,不太可能是我們這邊出了問題,多半還是綿遠縣和烏家堡走漏了風聲。尤其是綿遠縣,雖然守住了城門,許進不許出,可真要傳遞消息出來,還是有機會做到的……”
朱秀才想了想,點頭表示認可。
遠處的孫小旗等人,察覺到了朱秀才和秦少遊的目光,便過來詢問他們是不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秦少遊和朱秀才沒有把他們的猜測講出,只是問了句:“燕六今天是一個人來的嗎?”
孫小旗還真去調查了這個情況,當即回答:“不是,他和幾個朋友一起。”
“那幾個朋友怎麽說?”
“他們說燕六這兩天喜氣洋洋,不知是遇到了什麽開心事,今天散衙後找到了他們,約他們過來放松放松,還給他們買了單。”
“是燕六約他們到的這裡,不是他們領燕六來的?”
“是。”
秦少遊點點頭:“行,我們知道了,辛苦你們繼續去問問這裡認識燕六的人,看能不能問出他最近開心的原因。”
孫小旗和秦少遊屬於同級,所以秦少遊很客氣。
“秦大人客氣了。”孫小旗拱了拱手,帶著人繼續去問口供。
等他們走遠,朱秀才道:“大人,我們繼續?”
秦少遊點點頭道:“燕六這兩天很開心,看來是真有人收到了風聲,拿好處穩住他,然後行凶滅口!”
朱秀才認同這一判斷,又道:“可殺他的人,
是怎麽把他的死,偽裝成了馬上風呢?仵作在燕六的身上,並沒有找到別的傷痕,也沒有發現他曾服用過什麽藥物。” 秦少遊有了個猜測:“如果他們不是要把燕六的死偽裝成馬上風,只是想要偽裝成意外呢?據我所知,馬上風又叫大泄身,是在極度的興奮與刺激下,讓心腦驟然發病所致。人要想辦到這一點很難,但是妖鬼可以!”
“沒想到大人您對馬上風還有了解?”
朱秀才嘖嘖稱奇,心說一個童子身的人,了解這個做什麽?難道又是未雨綢繆?
接著他道:“您是懷疑,有妖鬼趁著燕六與舞姬辦事之際,讓他進入到了極度興奮刺激的狀態,導致心腦不堪負荷,爆血管爽死了?”
朱秀才說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以前他總想做亡靈騎士、草莽英雄之類的人物。
可是看看燕六的慘死下場,他忽然覺得,這樣的人物,還是不做的好。
唏噓之後,朱秀才繼續道:“如果真的是妖鬼害人,那它肯定還留在這個院子裡。從燕六的死亡時間,以及眾人描述的情況來看,妖鬼剛把人害死,我們就到了。它要是逃跑,妖鬼之氣會有波動,我們不可能沒有感覺,所以只能是藏了起來。”
秦少遊點頭認可,他也是這麽想的。
鎮妖司守夜人的感知,雖然比不上蘇聽雨的鼻子,但也不是毫無用處。
那麽新的問題來了。
如果真的是妖鬼害死了燕六,它會藏在哪兒?
朱秀才將目光投向了小房間裡的春宮圖。
“一般來說,鬼藏身的地方,在室內的話,無非是畫、鏡子、傘以及瓶罐等物……我們針對這些東西,挨個查一遍。”
“怎麽查?”秦少遊問。
在這些方面,他確實不如朱秀才有經驗。
“這就要靠大人您了。”朱秀才看著他,表情似笑非笑。
“靠我?”秦少遊有些詫異,也有些好奇:“要我怎麽做?”
“其實也簡單,您往妖鬼可能藏身的地方或者物件上面尿泡尿。如果真的有妖鬼藏在那裡,立刻就會有異象產生。”
“我的尿還有這效果?”
秦少遊驚了,要不是朱秀才一臉認真,他都要以為對方是跟自己開玩笑。
朱秀才笑道:“必須有這樣的效果,你那可是童子尿!”
秦少遊最終還是沒有用自己的尿。
一方面是天涯院裡,鬼能藏身的物件和地方實在太多,他沒有那麽多尿。
另外一方面,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這麽多人盯著,哪兒尿的出來?
不過秦少遊也有辦法,他派出幾個力士,在逮貓巷子裡,找來了一群十歲左右的小孩子。
都是這裡舞姬的孩子。
秦少遊摸出了幾枚銅板,指著從天涯院裡搜來,擺了好幾排的書畫、鏡子、傘等物,吩咐這幫熊孩子。
“看到這些畫啊、傘啊的了嗎?你們要做的,就是往上面撒尿,別都撒在一件上面,要雨露均沾,一泡尿多撒幾件。誰撒的多,這些銅板就是誰的。”
熊孩子們一聽,都樂了。
他們還以為被鎮妖司的人叫來有什麽事呢,居然是讓他們比賽撒尿。
這可是他們天天玩的遊戲。
只不過以前玩的,都是比誰尿的遠、尿的高,誰的尿更能和泥。
今天卻是讓他們尿這些書畫器物,這可是他們平時想尿不敢尿的。
而且尿贏了的人,還能有銅錢得。
熊孩子們很興奮,但又有些畏怯,瞥了眼旁邊的天涯院老鴇。
有鎮妖司的人在旁邊,老鴇哪敢阻攔?
更何況,她比誰都想要查出燕六的真正死因。
要是能夠證明燕六死於謀殺,她天涯院的生意雖然會受影響,但波動不大。
可若是燕六真死於馬上風,消息傳出去,周圍幾家砂舞院廳再跟著一炒,那她天涯院的生意就得一落千丈,關門歇業了。
所以,這位四十來歲,風韻猶存的老鴇,立刻叉腰道:“看我做什麽?讓你們尿就趕緊尿,誰尿的多,老娘也有賞!”
熊孩子們歡呼著掏出了雀兒開尿。
一股騷臭味彌漫在了空氣中。
秦少遊與朱秀才等守夜人,寸步不離的守在熊孩子們身邊,防止真有異象出現,會傷到他們。
可是當最後一幅畫卷被尿濕,卻依舊沒有異象出現。
所以這鬼是藏在了哪兒?
還是根本沒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