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渡江了……”

　　永州城下，秦軍的另一處大營，王武率部駐扎在此。

　　他不僅是個身經百戰，極善用兵的老將，政治覺悟同樣不低。

　　鑒於這次大戰的首功，即——擊敗楚國主力軍的戰果已經被自己獨得。

　　為了表示誠意，他向白旭提議，自己引軍攻城，由白旭率部前往迎戰楚燕軍。

　　若對方退兵，則原地駐扎，待皇帝指令伺機而動。

　　若對方渡江，王武也相信自己這位同袍。

　　三十萬精兵，在兵力佔據優勢，且對手麾下新兵佔多數的情況下，就算打不贏，至少也能維持僵持狀態。

　　但，軍報的傳來卻讓他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我軍斥候八百裡急報，日前楚軍一支大約三四萬人的偏師從東面渡江，白將軍派出蘇角張離率八萬精兵迎戰……”

　　王武說到這裡語氣停了下來，目光環視眾將。

　　下首處，左列一個年輕將領從隊列中走出。

　　他長得與王武有幾分相似，堂堂正正，身材高大英武，正是王武長子，王蒙。

　　“防守戰中分兵是大忌！”

　　王蒙語氣微微一頓，又道:“不過蘇角是善戰之人，性格穩重，兵力又兩倍於敵，應該無礙。”

　　“他敗了，全軍覆沒，蘇角張離皆陣亡。”

　　王武很快接話，臉色沉著。

　　眾將頓時嘩然。

　　三四萬楚國軍隊將八萬秦國大軍打得全軍覆沒?

　　怎麽可能！

　　莫說他們，就連王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蒙試探性問道:“上將軍，莫非楚軍主將使詐?”

　　這是他唯一能得出的結論，秦軍戰力勝過楚軍，這是公認的事實。如果這條戰報將雙方易位，這句話聽起來可信度還高些。

　　王武手指輕點桌案，淡淡道:“正面交戰！”

　　“不可能！”

　　“楚軍怎麽可能擊敗我大秦銳士?”

　　“莫非戰報中報錯了楚軍數量?”

　　眾將頓時猶如炸了的蜂窩，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靜！”

　　王武一開口，眾將頓時安靜了，顯然威望極高。

　　“傳我將令，全軍明日一早開拔，向白旭將軍部靠攏。”

　　“王蒙，命你率三萬軍斷後，提防永州城內的周軍襲擾。”

　　這個將令一出，眾將頓時懵了。

　　王蒙雖然畏懼自己的父親，但還是勸道:“上將軍，若是此時撤軍，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我大秦千萬將士浴血奮戰數日，死傷無數……”

　　“本將不想重複第二遍！”

　　王武俯視，充滿壓迫性的目光落在王蒙身上。

　　後者一陣頭皮發麻，但還是咬牙道:“上將軍，給我留八萬軍，不，六萬，末將敢立下軍令狀，三日之內必破城而入。”

　　“來人，將王蒙拖下去杖責四十，王恬，你來引軍斷後。”

　　“諾！”

　　……約莫半個時辰後，王蒙捂著臀部回到大帳。

　　眾將早已退去，只剩王武一人，他此時正背對著王蒙，目光注視著帥座後的神州地圖。

　　“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王武頭也不回，問道。

　　王蒙猶豫片刻……

　　“末將不該違抗上將軍的將令。”

　　“錯！”

　　王武轉身，一雙虎目迸發著光芒。

　　“你錯在猶豫不決，分不清什麽東西於你而言更重要。

”　　“為將者，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永州雖然對大秦十分重要，可若是跟三十萬大軍的生死存亡相比，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你要明白，城池沒了可以再打，人死了就無法複生了。”

　　王武語重心長的說道，看得出來，他對這個長子寄以厚望。

　　“末將明白了！”

　　王蒙俯身半跪，整個人似乎成長了許多。

　　王武沉吟道:“其實還有一個消息我沒說，陽谷口有一支楚國騎兵遊弋，我軍押運給白將軍的糧草全部被焚毀。”

　　王蒙大驚，道:“那白將軍危矣！”

　　王武接著道:“以他的性格絕不會撤軍，甚至不會向我求援，所以……”

　　那個“他”指的自然就是白旭，這個人生來就被各種榮耀加身，造就了他一身孤傲的性格。

　　即使形勢再不利，也跟難放下身段。

　　王武本不想搶功，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進軍，雖然可能會因此得罪白氏一族。

　　但，個人利益與國家興衰相比，微不足道。

　　這時，帳外有黑影閃動。

　　“夜刃有要事稟報！”

　　沙啞的聲音從夜色中傳來，王武瞳孔一縮。

　　“下去吧！”

　　王武揮了揮手，臉色十分凝重。

　　王蒙點頭，沒有任何遲疑的退了下去。

　　身為秦人，他很清楚【夜刃】組織的影響力，那是一支直接受命於大秦皇帝陛下的天子親軍。

　　對內保護皇帝，對外刺探情報，刺殺敵國重要人物。

　　夜刃“月影”拜見上將軍！”

　　王蒙退下後，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男子現身，對王武半跪施禮，態度恭敬。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且低沉，很難從中聽出他的年齡，只能初步判斷是個男子。

　　“先生不必拘禮。”

　　王武抬手示意其起身，又道:“先生深夜造訪，想必是刺探到了重要情報。”

　　“正是！”

　　黑袍男子直截道:“夜刃已經打探到蘇角將軍全軍覆沒的原因，特來告知上將軍。”

　　“先生請說！”

　　其實王武也一直好奇，究竟是什麽原因時使楚軍突然變得如此悍勇，竟能在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全面擊敗大秦鐵軍。

　　“渡江楚軍約莫三萬人，他們渡江之後，主將楚羽突然下令焚毀所有戰船，並將造飯之物通透砸毀。”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楚軍將士個個悍不畏死，狀若癲狂！”

　　黑袍男子將所知訊息一五一十的匯報給王武。

　　“沉船，砸鍋……這是自絕退路的做法。”

　　王武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驚駭。

　　“看似自取滅亡的行為，卻暗合兵法至理，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你剛才說，這支楚軍的主將叫“楚羽”?”

　　“正是！”

　　“好一個楚氏後人，本將一直以為他只是如傳聞中勇冠三軍，沒想到其用兵之道如此了得。”

　　“不，此策並非出自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