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鶯飛草長。
山崖前,滿山桃花樹盛開,芬芳馥鬱,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兩旁,青崖相面。微風繾倦,落英繽紛,景致頗佳。
小昭步履輕盈,在這桃林中愁眉也是舒展三分,漫天飛舞的花瓣落在衣衫上,她不由微笑,笑顏如花。
不遠處,一眾人圍著一位少女,亂作一團。
少女一襲紅衣,束衿,柳腰顯得盈盈一握。是及笄之年,亭亭玉立,其容貌清秀水靈,粉雕玉琢,只可惜此時的姿態過於肆意,人如麻雀般在樹上亂竄,惹得一眾家丁在樹下乾著急。
“哎呦,可急死我這把老骨頭了。”一名老者眼見追不上,捂著胸口,倒地氣喘籲籲,滿臉的愁苦。
“小姐,你還是下來吧,這要是讓老爺知道了,又該罰你關禁閉了。”隨行的丫鬟道。
樹上的少女面向懸崖,叫道:“若我爹執意不讓我下山,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啊!不可以呀,小姐千萬要冷靜……”眾人大驚失色,連忙圍起這棵樹,張開手臂,生怕樹上的少女掉下來。
小昭見此一幕,心想:“蓉兒妹妹怎這般大膽……”眼瞅情勢險峻,那樹乾延伸出懸崖,若少女再向前走幾步,不知樹乾能否承受住她的重量。當下展開輕功,從眾人頭頂越過,待少女反應過時,一聲驚呼,就已被後者攬住腰間穩穩落在了地上。
眾人見狀,不由松了口氣,但見來者面生,又有這般身手,不由面表疑惑,心想:“這人是誰?”
歐陽蓉兀自有些驚魂未定,看著身旁這位與自己年齡相差不了幾歲的女子,心想:“她的功夫好厲害。”目光打量著後者,好一會兒問道:“你是誰?”
“沐清。”小昭道。
“沐清?”
歐陽蓉蹙著眉頭,道:“好像有些熟悉。”
“當年初見你時,你才三歲,總是喜歡跟在我後面玩耍,一晃多年,你已到及笄之年,變成了小姑娘。”
小昭感慨道:“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沐府。”
“是,是清兒姐姐嗎?”
歐陽蓉生平見過之人甚少,大多數時光都是在這深山裡,對兒幼的記憶深刻,只可惜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年幼時喜歡跟在她後面的姐姐如今站在眼前,到是認不出了。
“蓉兒妹妹,好久不見!”小昭看著女孩微微笑道。
“真的是太久沒見了,可是我聽爹說,聽爹說……”歐陽蓉驚喜交加,可說到此處,卻哭了出來,嬌俏的模樣,紅著眼眶,甚是惹人憐愛。
“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歐陽蓉抱住小昭,哭道:“清兒姐姐,這些年你過的怎麽樣?”
提及沐府,提及當年之事,小昭定會想到自己父母被殺時的情景,那一幕在她兒時內心留下太深的印象。她輕輕抱住歐陽蓉,本想安慰她,可自己眼淚卻不由得流了下來,哭著笑道:“挺好的,沒想到蓉兒妹妹一轉眼就長大了,還這麽漂亮。”
歐陽蓉抬起頭,見小昭流淚,眼神悲痛淒楚,她生平閱歷甚少,這是她第一次見有人能露出如此悲傷的模樣,如同萬念俱灰,聯想到小昭的遭遇,心中一痛,不由得更為心疼,緊緊抱住小昭。二女痛哭一場。
歐陽山莊隱於世俗,眾位家仆見徒然出現一位從未見過之人,自當警惕,早已派一人去通知歐陽正忠,此刻那人回來,聽得“無妨”,又見自家小姐與那陌生女子哭著相擁,眉宇間真情流露,
不由得寬了心,讓阿喬留下,也就是小姐的貼身丫鬟,隨後各自散去。 過了一會兒,歐陽蓉止住了哭聲,站了起來,拉著小昭的手邊走邊談,卻不再提及傷心事。
終是少女心性,歐陽蓉聽小昭講述所見趣事,十分向往,但見小昭愁眉不展,始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問道:“姐姐,你怎麽啦?是還在傷心嗎?”
小昭搖搖頭,說道:“其實這次來是有事情來求伯伯的。”
“什麽事情?那你辦完事情會走嗎?”歐陽蓉兒一聽,眉頭一皺,焦急的望著小昭。
“不知道,不過就算要走也是好好陪陪你再走,放心吧。你這個調皮鬼是不是總讓伯伯操心,今天我都見他發脾氣了。”小昭轉移話題,收斂起心事,輕輕捏了捏歐陽蓉的臉蛋,調侃道。
歐陽蓉氣哼哼道:“不用管他,他就是個老頑固,別人女兒是富養,他女兒是圈養。”
……
……
天色漸黯,客廳。
本該是慶祝的晚宴,可主人歐陽正忠正襟危坐,總是一副苛刻威嚴的面容,讓整個飯桌都有些安靜,好在眾人早已習慣,不至於感到不自在。
陳氏舉止優雅,面帶和笑,平易近人,夾了一筷青菜遞給小昭,親和道:“多吃一些。”
小昭站起身,端碗接過,“謝謝伯母。”可當坐下時,心底卻擔心著滕星瀾的安危,吃飯時心不在焉,欲言又止好幾次,最後還是問出了口,道:“歐陽伯伯,若是要七行使者分開,您是否有把握?”
聞言,歐陽正忠道:“其實這七人各個武藝高強,而所習武功又為不同,武器怪異不同,七人共事幾十年默契自然是有。雖然我平生素未與他們交手,但也不可小覷這些後起之秀。”
對著一名丫鬟道:“去喚伯愚。”
歐陽蓉插嘴道:“爹,你們是要去救清兒姐姐的恩人嘛?”
她早前聽小昭講述過滕星瀾,心下對這人好奇不已,此刻見父親派人去喚田伯愚,顯然是有要事相議,興奮道:“我也想去!”
田伯愚當年在江湖上也是威風凜凜名銘之輩,只不過後來隨著歐陽正忠隱居於此罷了。
歐陽正忠一聽,登時喝道:“你要是敢去,我就在你踏出家門之前把你腿打斷。”
“你怎麽這樣?”歐陽蓉滿臉委屈,目光求助似的看向母親。
“蓉兒妹妹,此行尚有危險,伯伯也是擔心你。”小昭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安慰道,旋即看向歐陽正忠:“伯伯也知我輕功曾受高人指點,不如明日就由我來引開他們,伯伯帶人營救?”
歐陽正忠一聽,更是疾言厲色道:“不可,明日你和蓉兒哪兒都不許去!”
見田伯愚倚著門,站在一旁,歐陽正忠緩緩道:“這是田管家,明日只需我和他去便可。”
小昭任有些不放心,急道:“伯伯,你知我輕功無雙,不如就讓我去引開七行使者……”
“不行!”
歐陽正忠拂袖,起身道:“此事無需再談,天色不早,清兒你早些休息罷。”
說罷便和田伯愚離去。
陳氏走來握住小昭的手,柔聲道:“你伯伯也是為你好,這事就聽你伯伯的。”
小昭搖了搖頭,眼中已有了堅決之意。
陳氏微微歎息,道:“此事就此作罷吧,明日你和蓉兒就陪我待在家裡哪也不許去,待此事了結後,你便和那恩公一同在此住下……”
……
深夜,月光皎潔,繁星點點。
庫房裡燭火殘照,田伯愚站在地板下的暗道口,地下冰冷潮濕,散發著惡臭味兒,漆黑的環境下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密密麻麻,像有無數蟲豸在爬,讓人膽寒,不禁頭皮發麻。
暗道下面,歐陽正忠正自盤坐,身上卻纏著一條兩米多長的蛇,蛇吐著信,一雙碧綠的豎瞳隨著頭顱轉動,黝黑中格外醒目。
“大毒,等你再長幾年我便吸取你的毒液,放你離去。”歐陽正忠道。
此蛇是金花蛇,乃是歐陽正忠修練《毒功》所育養的毒蛇。
此蛇本就含有劇毒,歐陽正忠還會往蛇體內灌入各類毒液,若不死,即為金花巨蛇。
歐陽正忠靠著此蛇修煉毒功, 可蛇體內毒素愈積愈多,達到某一程度就會毒發而死,這也需要他吸收蛇體內毒素,維持平衡。
二者息息相關,密不可分。
等到蛇成年之後,歐陽正忠便可完全吸取毒液,蛇既不會死,產下蛋後,也能回歸森林,從而也會有新的金花蛇來供他修煉。
‘大毒’吐著信子似是回應,纏繞的身軀並沒勒緊,更是像調皮著玩耍一般。
“好了,好了,這次來是有事情與你商量。”
金花巨蛇吐著信子。
“借你毒用點,明天有場大戰,你也不想我輸吧?”歐陽正忠儼然是一副商量的語氣。
嘶!
很小氣,這毒液可是它的寶貝,能促使身體機能發育生長,承載的毒液越多,長的就越大,長的越大就會活的越久。此刻‘大毒’一聽,連忙蠕動身軀,將頭埋進身體裡。
歐陽正忠皺著眉頭,有些不滿:“就三滴,三滴怎樣?”
金花巨蛇擺了擺蛇尾,意為拒絕。
“我對付的可是七人,跟你要三滴而已,你怎可這麽小氣。”
“嘶~!”
一番苦說,見金花巨蟒依舊不肯,大毒依舊不肯,歐陽正忠一揪住蛇,恰住七寸,硬是將蛇的毒液取出。
丟掉蛇,隨後取出細針,慢慢地將毒液抹在其上,又掏出瓶瓶罐罐,細心調製,直至凌晨才從暗道走出來。
田伯愚受他叮囑一直在暗道口,此刻見歐陽正忠上來,遞過三根銀針,心下已有了猜測,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