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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四百八十六【思宗剛皇帝】
若不是四川、廣西的發展規劃書,趙瀚肯定不會知道,鴉片竟在南京上層圈子流行起來。

 根本就不止數百人,而是一千三百多人!

 翰林院、欽天院的官員,已經淪陷了四分之一。也說不清是誰帶起的風潮,反正都把鴉片當成好東西,累了困了就來上幾口解乏提神。

 就連欽天院的院長蕭時中,大同新朝首屈一指的數學家,小妹趙貞芳曾經的暗戀對象,都已經成為鴉片的忠實擁躉。

 “你碰那玩意兒作甚?”趙瀚痛心疾首。

 蕭時中難以理解:“陛下,吸食福壽膏有何不可?臣今年推導的兩個公式,全是吸食福壽膏之後所得靈感。”

 趙瀚只能恐嚇性解釋道:“此為毒藥,長久服用,五髒腐爛,頭腦昏沉,牙齒掉光。而且吸食越久,越難戒除,最後明知是毒也要去吸。”

 蕭時中對此半信半疑,總覺得皇帝危言聳聽。

 趙瀚問道:“你怎麽吸上的?”

 蕭時中回答:“臣今年春天,研究數學疲乏不已。一個屬下便送來福壽膏,說此物能解困解乏。臣吸食之後,欽天院多有效仿之人,都覺得這是一個好東西。”

 趙瀚無法責備,不知者不罪嘛。

 直到一戰之前,歐美還把毒品當良藥呢,二戰時期更是把合成毒品列為軍事物資。放射性元素也是如此,因為科學時髦,就連嬰兒用品打廣告,也宣傳含有放射性元素。

 好在鴉片很貴,暫時沒有在平民當中傳播,非常便於官府進行調查抓捕。

 基本抓到一個,就能帶出一圈。

 相瞞都無法抵賴,扔進大牢關兩天,吸食成癮者肯定發狂呼喊。

 趙瀚對蕭時中說:“你暫時停職,把福壽膏戒了再說。若是戒不了,非但不能繼續擔任欽天院長,而且從今晚後不得研究數學。”

 蕭時中驚道:“陛下,不做官也可,為何不能再研究數學?”

 趙瀚不由笑道:“別想著陽奉陰違,把你一直囚禁,不給你紙和筆,看你怎麽做研究!當然,這次是例外。你在牢裡好好戒除,一邊戒福壽膏,可以一邊做學問。”

 求情的是真多,工部侍郎李可法,就親自跑來給兒子求情。

 他不敢違抗趙瀚的旨意,只求把兒子接回家裡,由家人照看著慢慢戒除。

 趙瀚直接來一句:“你把兒子接回家也可,辭官之後再來說吧。對了,你可去刑部大牢,看看朕為何禁吸福壽膏。”

 辭官?

 李可法嚇得立即閉嘴,又被侍衛帶去刑部大牢。

 短短幾天時間,這裡就多了一千余人。牢房都被塞滿了,單間沒有,雙人間也別想,二三十人擠著一個號子。

 “求求差爺,給我來一口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要死了,快給我松綁,我要撞牆自殺!”

 “……”

 李可法來到關押癮君子這片區域,頓時被驚得毛骨悚然。

 好幾百人毒癮發作,哭喊嘶吼聲一片。他們被綁住了手腳,難受得滿地亂滾,甚至有人屎尿失禁。

 “李侍郎,令公子就在裡面。”獄卒指著一個牢房說。

 李可法辨認良久,才認出誰是自己兒子。

 李準跟好基友費如飴關在一起,兩人都是毒癮發作狀態。費如飴的嗓子都喊啞了,滿臉眼淚鼻涕,還在那兒扭來扭曲。李準縮在牆角,不停的用腦袋撞牆,但綁住手腳躺地上,撞牆的力道頂多能把自己撞暈。

 李可法又轉身看向其他牢房,到處都是這種情況,頓時渾身冰涼:“此鬼蜮也,阿芙蓉果為害人之物!”

 不多時,內閣、十曹、十部的官員,被獄卒分批帶進來觀察。

 他們無法理解趙瀚的政策,於是就被皇帝集體扔來。

 李邦華默然旁邊,又默默離開。他不但理解了,而且當晚回家,把妻妾子孫全部叫來,措辭嚴厲道:“今後誰敢吸食阿芙蓉、福壽膏,不問緣由,立即逐出門牆,或者不準進家譜,死了也不能入祠堂。我立即寫信回江西,李氏子孫,一律按此規矩。家法族規,也要添上這條!”

 大儒張溥,屬於特例,在刑部大牢住單間,而且準許家仆每天送藥來。

 張溥常年患病,偶然吸食鴉片,感覺可以緩解病痛,於是就漸漸成癮了。

 剛被抓進大牢時,張溥憤懣不已,認為這是對他的侮辱。

 可當看到牢中的情形,張溥瞬間明白皇帝用意。他主動請求將自己捆綁,盤膝坐在牆角,默誦各種聖人文章。發作之後,也咬牙強忍,盡量不滿地打滾吼叫。

 甚至,張溥開始運用陽明心學歸寂派的修煉法門,在毒癮發作前後,認真思考天理道德良知。

 身心的痛苦,周遭的慘叫,都變成修行的柴薪。

 隻兩個月時間,張溥就戒斷出獄,這位先生還真是堅毅。而且,他的學問從專研理學,改為心學與理學結合,到老了還來一場思想大轉變。

 一千多號癮君子,陸續戒毒成功。

 沒成功的,要麽還關著,要麽已經死了!

 有七人因為毒癮發作,在刑部大牢猝死,其家人只能辦喪事,誰都不敢跑來跟趙瀚鬧騰。

 錢謙益抱著看笑話的心態,專門舉辦文會,為出獄的張溥接風洗塵。

 張溥欣然赴約,等人到齊之後,居然笑問:“如此雅致文會,怎沒有準備福壽膏啊?”

 眾人驚駭。

 一個翰林院學士說:“可不敢有那害人物,若被官府知道,不但自身仕途斷絕,連兒孫也不得做官了。”

 “哈哈哈哈!”張溥爽朗大笑。

 錢謙益揶揄道:“西銘坐了兩月大佬,不料精神轉好,就連以前的頑疾也痊愈了。”

 張溥擺手:“頑疾還在,入冬之後肯定複發。”

 錢謙益覺得好沒趣,張溥坦然自若,就不能用這件事拿他開涮。

 張溥卻說:“阿芙蓉者,劇毒也。毒入髒腑頭腦而不自知,毒性發作宛如行將死去一般,諸位萬萬不可再嘗試那種毒物。倒是多次死生交替,老朽感悟到‘寂’,於虛寂當中若有所得。”

 “寂”來源於《易傳》: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

 從秦漢發展到陽明心學,就產生了“歸寂派”,他們的核心思想是“良知本寂”。

 清朝雖然心學斷絕,但心學歸寂派的修煉法門,卻被納入清朝理學的修身體系。修身沒修明白幾個,隻修出一大堆道學家,曾國藩之流便是代表人物。

 接下來,張溥便開始訴說自己的獄中感悟,開始大談特談自己的虛寂通感。

 錢謙益越聽越覺得乏味,隻把張溥當成神棍,當即岔開話題說:“我等皆為翰林官,已然編了《大同正音》、《大同字典》。又協助禮部,編了《大同小學語文課本》、《大同中學語文課本》。而今無事可做,只能自己修史,不如聯名請求陛下編修《明史》。”

 張溥沒好氣道:“北京在闖賊李自成手裡,大明歷代皇帝實錄皆在北京紫禁城。沒有實錄和史稿,咱們憑空瞎編嗎?”

 錢謙益說道:“請求陛下明年出兵收復北京。就算陛下不允,退而求其次,也可先給前明崇禎帝確定廟號和諡號。”

 “這倒是可以,”張溥點頭說,“北京未複,崇禎帝的廟號和諡號懸而未決,一直這樣拖下去也不成體統。”

 侯恂也被扔來翰林院做學士,他提議道:“我等可先拿出一些廟號、諡號,交給陛下定奪便可。”

 眾人一番討論,拿出十多個廟號、諡號,由錢謙益和張溥帶去請示皇帝。

 當然,先要請求編修《明史》,因史料不齊而作罷,接著再請皇帝恩準給前朝君主定號。

 趙瀚翻著那堆玩意兒問:“偽清和偽順,也有給崇禎立號吧。他們立的是什麽?”

 錢謙益回答:“偽清立的是懷宗端皇帝,偽順立的是思宗慎皇帝,雲南偽朝立的是威宗烈皇帝。”

 懷宗、思宗,都是亡國之君的廟號。

 端皇帝、慎皇帝,都帶著知禮克己的含義。

 不褒不貶,普通正常,多爾袞和李自成,用不著在這事兒上惡心人。

 趙瀚翻看他們獻上的東西,仔細搜尋思考道:“思宗剛皇帝吧。”

 追補前過曰剛,自強不息曰剛,政刑明斷曰剛,強義果敢曰剛……雖然只是一個平諡,但趙瀚已經很美化崇禎了。

 趙瀚如今給崇禎定下廟號、諡號,大明在南方才算真正翻篇,這叫做蓋棺定論。

 錢謙益、張溥躬身退出,臉上都有些喜色。

 他們以前很討厭崇禎,如今又有些思念。能給崇禎求個好諡號,也算了結一樁心事,並且可以獲得前朝士子的感激。

 “陛下還是仁厚啊。”張溥感慨道。

 錢謙益也頗為唏噓:“是啊,已算極為仁厚了。”

 這兩位離開, 前往朝鮮冊封國王的張岱,回到南京向皇帝複命。

 報告了一番出使情況,張岱拱手說道:“陛下,朝鮮國主請將幼妹送來南京做宮女。”

 一個宮女無所謂,到了適婚年齡還可放還出宮,找個良人給嫁了。趙瀚點頭說:“準許。”

 朝鮮國主的幼妹,李倧的獨生女兒,歷史上的孝明翁主,今年還只有六歲……

 這是朝鮮的一貫做法,挑選達官貴人的幼女,送來大明朝廷做宮女,有一定幾率被冊封為嬪妃。

 明朝中前期,也喜歡挑選外國男女孩童,帶進宮裡做太監、宮女。因為他們在大明舉目無親,不怕他們的親人干擾政治。

 越南太監,朝鮮宮女,那是大明的一大特色。

 只不過現在這位朝鮮國王,靠政變而上位,對中國謙恭無比,竟把自己的妹妹送來做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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