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597【圖書字畫】

  “閑船退避，閑船退避！”

  長江之上，很久沒有存在感的大同水師，今年冬天突然集體出動了。

  三百多艘大小戰艦，浩浩蕩蕩朝南京駛來，大同水師總督古劍山親自率隊。

  在碼頭看熱鬧的百姓越聚越多，都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甚至有人懷疑是否哪裡出現叛亂。

  旋即，南京的警察部隊出動。

  三步一哨，五部一崗，從碼頭一直排到紫禁城。

  費如飴坐著輿轎，呼朋喚友而來，全站在碼頭看稀奇。這貨的鴉片癮，已經被強製戒除，戒毒期間差點死掉，之後竟然性情大變消停了許多。

  “閑者退避，閑者退避！”

  這次來的，居然是皇城侍衛，他們平時很少出動的。

  在嘉靖之前，明朝皇帝沒把《永樂大典》當回事兒，就連朱棣自己都懶得翻看。

  因此，《永樂大典》的正本，不可能毀於戰火當中。

  但正本又確實一冊都不剩，最大的嫌疑就是嘉靖，很可能全套《永樂大典》做了陪葬品。

  其中一行字特別顯眼，那是宋徽宗親書的瘦金體:唐李太白上陽台！

  項元汴疑惑道:“晚生費解，請縣尊明言。”

  只聽有官員喊道:“北京文淵閣書目，總計43200冊，遺失者眾多，只剩10237冊。現交接前明皇帝禦製禦注諸書，及前明皇帝禮法政教及實錄書本。《明太祖實錄》初修本遺失殆盡;二修本共165冊、183卷，全部保存完好;三修本共250冊、257卷，現存248冊、255卷半。請予清點交接！”

  “遵旨！”

  項元汴豁然開朗，當即拍掌道:“還是兄長看得長遠！”

  同時又非常惋惜，北京文淵閣書目有四萬多冊，如今保存下來的還不到三成。

  普通百姓漸漸散去，讀書人卻越聚越多。

  竟是李白的真跡?
  錢謙益渾身輕微顫抖，拿起胸前眼鏡戴上，湊近了仔細觀察鑒賞。越看越覺得是真的，至少以他的鑒定水平，宋徽宗等名人的題字和印章是真的。

  “準！”

  水師官兵和皇城侍衛，從船上抬下一個個箱子。

  接連打開幾層皮紙，終於露出裡面的卷軸。

  古劍山坐在旗艦的甲板上督陣，錢謙益等翰林院、欽天院官員，居然也從水師戰艦上下來。

  項元汴默然，他知道族兄說的是什麽，但著實有些舍不得拿出來啊。

  從竹筒中抽出一件物品，還是用皮紙給包著。

  趙瀚說道:“《明史》編修完畢之後，再去編訂《民始大典》。嗯，叫《民始全書》更順口。此書須修訂《永樂大典》錯漏之處，再增錄前明學者書籍，數學、物理等著作也要錄進去。”

  無論是商旅還是路人，全都被趕到路邊上，似乎有什麽重要人物要通行。

  終於，又聽官員喊道:“《永樂大典》，共計11095冊，目錄60卷，正文22877卷。初稿已毀於南京文淵閣，正本全部遺失，副本悉數完好。請予清點交接！”

  進獻圖書者，可以自己留下正本，請人抄書送來副本即可。一旦獲選，必有獎勵，甚至學識淵博之人，可以參與《民始全書》的編撰。

  張溥冬天又病倒了，翰林院文史館由錢謙益說了算。

  嘉興知縣劉顯文，在看到聖旨內容後，隔日便親自跑去項氏宅邸。

  當然，並不強行征集。

  兄弟倆都對此很有信心，他們的藏書太多了，而且有不少屬於孤品，肯定能被翰林院給選上。

  真的是裡三層外三層，這是李白僅有的傳世真跡。在今天以前，他們聽都沒聽說過，還有人當場用手指憑空臨摹。

  到了翰林院，他們先是拿出書目，把官員們給小小震撼了一下。

  一連三天，南京城外都在驗收交接。

  浙江，嘉興。

  翰林院的一把手王調鼎，也飛快來到現場。

  眾人眼眸猛縮，呼吸都急促起來。

  項元汴從背上解下一個長袋，袋子打開，裡面有皮紙包著。皮紙打開，裡面是一精美竹筒。

  整個浙江，藏書量最多的，一個是眼前的項元汴，另一個是鄞縣的范欽。

  唯有嘉靖，對《永樂大典》愛不釋手，經常隨身攜帶閱讀——這套書裡，有大量驗方，可以用來煉丹修道。

  大同水師戰艦陸續靠岸，許多靠在碼頭的商船，都被勒令暫時離開，給水師戰艦騰出泊位。

  卷軸繼續打開，露出裡面的草書:山高水長，物象萬千。非有老筆，清壯可窮。十八日上陽台書，太白。

  錢謙益率領翰林院博士出列，拱手說道:“請在《永樂大典》之基礎上，修訂編撰一套《民始大典》。便是這《永樂大典》，老臣在北京閱讀時，也發現了多處錯漏，非得重新修訂不可。”

  《明史》編修工作正式開始，同時趙瀚詔令天下，收集民間的各種圖書，特別是明代的學者作品，好為今後編撰《民始全書》做準備。

  錢謙益怒吼道:“都退下！等詩仙真跡掛起來，再一個個過來欣賞！”

  眾人連忙後退，項元汴把寶物掛在牆上，中間用凳子隔離開來，大家只能站在三尺外欣賞。

  錢謙益笑道:“尋常寶物，恐怕難以面聖。”

  除了文史館，翰林院的其他館，學者們也陸續被驚動過來。

  一箱一箱打開檢查，每箱都要反覆清點三次。

  項篤壽說:“隻獻藏書，還不能脫穎而出，或可給陛下獻上天下珍品！愚兄手裡，最珍貴的莫過於蘇軾真跡，賢弟手裡……”

  最後搬出六十多個箱子，全部屬於殘次圖書，蟲蛀、發霉、火燒……需要翰林院和欽天院盡量修複補全。

  把知縣送走之後，項元汴去見族兄項篤壽。

  特別是明朝皇帝收藏的字畫之類，全部變成趙瀚的個人私藏。

  嘉靖晚年，突然讓人抄錄《永樂大典》副本。嘉靖死的第二年，正本存於文淵閣，副本存於皇史宬。但從此之後，正本就找不到了，也沒人再提起過。

  李自成離開北京時，曾經放過燒過皇宮，但起火面積不大，滿清皇帝小小修繕就住進去。

  順便一提，沈陽滿清皇宮也弄來不少，估計是滿清撤離北京時帶走的。

  從北京搬來的大明歷代皇帝實錄，暫時存放於翰林院那邊，方便翰林院官員編修《明史》。至於剩下的圖書，一半存放於文淵閣，一半存放於皇帝的私人圖書樓。

  隨即，項元汴又說:“可否請轉達一下，晚生鬥膽想要面聖，當面為陛下呈上一件寶物。”

  項元汴著急大呼，趕緊把卷軸收起，生怕寶物被弄壞了。

  王調鼎看了一陣說:“拿來筆墨，想臨摹的就盡快。傍晚之前，必須收好，明日便進獻給陛下。放在這裡夜長夢多，若是失竊了，我可擔待不起。”

  “請諸君觀之。”

  眾人頓時笑了，同時又特別好奇，什麽字畫如此小心翼翼?
  項元汴緩緩展開卷軸，還沒看到正文內容，入眼便是一堆印章和題字。

  項元汴仔細琢磨，也覺得這是個機會。

  兄弟二人，帶著書目和隨從，結伴前往南京而去。

  圍觀的讀書人，爭相踮起腳尖，想要看看《永樂大典》長啥模樣。

  錢謙益心中大喜，這兩項工作，可以乾到他死那天了。

  雖說不強求民間獻書，但總是會有地方官借機逢迎。

  而且，天籟閣有藏書目錄，直接把目錄拿去京城。讓翰林院的官員們，看著目錄挑選，選定了再請人抄寫。

  朝會。

  項篤壽笑道:“聽聞南京有皇城小學，皇子也在那裡讀書。賢弟把那東西獻上，賢弟的幼子適逢年齡，或許可以跟皇子做同窗。”

  又來了許多官員，甚至還有宮中女官。

  這一嗓子喊出來，令圍觀的讀書人興奮不已，船上運來的居然全是北京皇城藏書。

  反正皇帝不索要正本，可多請些抄書匠，抄成副本獻給朝廷便是。

  這陣仗太離譜了，老百姓愈發感到好奇。

  “莫要擠，莫要擠，莫把詩仙真跡給擠壞了！”

  並非毀於兵災戰火，而是保存不善所致。

  劉顯文拿出文吏抄寫的告示:“墨林先生請看。”不待對方看完，便繼續說道，“先生有天籟閣，令兄有萬卷樓。汝兄弟二人，皆藏書數萬卷，為何不請人抄書獻給朝廷?如此必得陛下青睞，或可參與編輯《民始全書》。”

  每一個箱子，登岸時都要打開來檢查，確認無誤再進行交接。

  “墨林先生，有大喜事啊！”劉顯文笑著說。

  有被蟲蛀的，有發霉爛掉的。還有大明的內閣、翰林院官員，經常借職務之便，把文淵閣藏書給順回自己家，早在萬歷年間就隻十存二三了。

  於是桌椅圍著寶物擺放，誰都不許越界，一個個便如剛學字的蒙童，對著李太白的真跡反覆臨摹。

  不斷有廢紙被扔在地上，不斷有人發出對自己不滿意的哀歎。

  一直臨摹到傍晚時分，大家還是不肯走，王調鼎只能延長時間，最後乾脆提著風燈過來照明。

  翌日，項元汴兄弟倆，拿著各自的珍品收藏，成功獲得皇帝的召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