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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七百六十八【瀆神者?】
最新網址: 中國使團滯留倫敦期間,什麽人都可以來拜見,唯獨荷蘭談判團隊是例外。

 中國使團離開倫敦的時候,英荷談判也再次談崩了,氣得荷蘭也拍桌子走人,差點說要回國組織艦隊再打一場。

 雙方的談判氣氛,本來是有所緩和的。

 克倫威爾說,兩國合並聯邦既然不行,那咱們就建立攻守同盟。荷蘭人覺得這個可以談,在繼續談判半個月之後,被氣得差點爆粗口:我談你娘啊!

 荷蘭人覺得,老子全世界殖民,商船數量多如牛毛。如果英荷兩國結盟,就算不以荷蘭為主導,荷蘭至少也該佔優勢地位。但克倫威爾卻不斷拋出條件,同盟內部處處以英國為主,荷蘭等於成了英國的長期免費打工仔。

 荷蘭談判代表,跟張瑞鳳一樣。也不直接拒絕克倫威爾的提議,隻說自己無法做主,要回國找荷蘭議會請示。

 船隻駛離倫敦港口,荷蘭的談判領隊鬱悶無比,咬牙切齒說:“克倫威爾這個混蛋,腦子肯定被馬踢壞了,他以為自己是荷蘭國王!”

 一個談判隊成員說:“根據間諜傳來的消息,中國好像也跟英國談判破裂了。那位中國使者先生,被克倫威爾氣得拍桌子大罵。”

 “哈哈哈,我能夠想象那個畫面。”談判領隊對此感同身受。

 “中國使者也要離開,我們在外海等著,私下跟中國談一場,然後大肆宣揚談判成果。”

 “什麽成果?”

 “就是荷蘭與中國摒棄前嫌,已經成為友好國家,共同維持亞洲的現有貿易關系。任何其他國家,包括英國在內,都不許繞開荷蘭和中國,在亞洲,特別是在東印度群島自由貿易!”

 “中國人會答應這些嗎?”

 “不管中國人答不答應,我們都可以這樣對外宣稱。當然,時間要選在中國人離開歐洲之後!荷蘭和中國一旦友好共處,心急的就該是英國東印度公司。那些英國商人,會向克倫威爾施壓,把我們再次請回去談判。到時候,談判形勢就對我們更有利。”

 “好主意!”

 於是,中荷兩國的使者,“碰巧”在英國外海相遇。

 荷蘭人請求登船訪問,張瑞鳳出於禮節熱情接待。

 荷蘭使者表示,之前中荷兩國衝突,都源於雙方的誤解。現在誤解已經消除,荷蘭承認中國在東亞的霸主地位,承認中國對馬六甲和台灣的主權佔有。

 又談及兩國的貿易合作,這種合作是互惠互利的,證明中荷兩國天然就屬於貿易夥伴。

 緊接著,又邀請中國使團前往荷蘭訪問。

 反正離得不遠,中國使節團接受邀請,在阿姆斯特丹住了幾天。

 張瑞鳳感覺自己被涮了,荷蘭人每天只是說廢話。來來去去就那些,全是《巴達維亞條約》已經簽署的內容。但也聊勝於無,之前簽約的是巴達維亞總督,現在重新簽訂一份更正式的。

 隨即,中國船隊離開荷蘭,去恩典港接英國王室、法國使者和馬種等禮物上船。

 沒等中國船隊駛離法國海域,荷蘭外交官就開始出動,到處宣揚中荷兩國的“盟友”關系。英國商人果然被嚇到,天天求見克倫威爾,逼迫克倫威爾做出談判妥協。

 裡斯本。

 中國船隊雖然不打算靠岸,但也沒必要不告而別。

 害怕染上天花,一個中國使團成員,坐著小艇來到碼頭邊,將信件壓在碼頭上,讓稅收官把信送去王宮。

 若昂四世讀完這封信,心頭著實淒苦。

 沒聽說過自己這麽倒霉的國王,登基復國十多年,一切都隻為獲得外界認可。結果努力到現在,只有中法兩國承認,法國還是看在中國的面子上。

 好不容易有了外交起色,莫名其妙又是一場天花,帶走他已經成年的一子一女。

 “唉,中國人不願上岸,確實也可以理解,畢竟天花是很可怕的,”若昂四世對宮廷大臣說,“把贈送給中國的綿羊,還有前往中國的使者,全部放在同一條船,跟著中國船隊一起走。”

 這個沒法拒絕,否則就太傷人了。

 一艘葡萄牙船隻,很快跟著中國船隊同行。但雙方人員並不接觸,要等回到中國之前,才會去查看船上是否帶著瘟疫。

 隨行的,還有一條法國船隻。

 帕斯卡此時就在船上,他終於被允許前往中國。

 職業律師、業余數學家費馬,很遺憾沒有離開法國。主要是費馬年齡偏大,自己就不願折騰,生怕會死在遠洋旅途當中。

 “神,真的存在嗎?”

 帕斯卡撫摸著一條腰帶,腰帶上布滿了尖刺。

 這是他為自己準備的,他已經在研究神學。一旦發現自己不虔誠,對萬能的神產生質疑,就會用拳擊打腰帶,讓尖刺給身體帶來痛苦,用痛苦提醒自己對神虔誠。

 歷史上,再過九年,他就會病逝,年僅39歲。

 醫生當時檢查帕斯卡的身體,發現他的腰部皮肉,已經被腰帶上的尖刺,刺得血肉模糊、流膿發臭!

 這位數學家從小喪母,沒去學校讀過書,隻跟著父親和姐姐學習。

 在12歲的時候,他就獨自推算出歐幾裡得的前32條定理,獨自發現三角形的內角之和等於180度。父親大為驚訝,終於開始系統化的教他數學。

 在13歲的時候,他發現了二項式展開系數規律,這個玩意兒後來被定名為“帕斯卡三角形”。

 在15歲的時候,他發現了影射幾何學的一個原理,一年時間推導出400多個推論。

 在16歲的時候,他寫成《論圓錐曲線》。此書大部分失散,只剩一個結論流傳,後來被定名為“帕斯卡定理”。

 在20歲到30歲之間,他主要研究真空和流體靜力學,產生了大量研究成果,匯編為《液體平衡及空氣重量的論文集》。

 這本論文集,並沒有出版,因為有些內容不符合教義。

 也是在這個研究過程當中,帕斯卡感到茫然和恐慌。他越是探索自然科學,越是覺得自己遠離了上帝。他曾嘗試,將宗教信仰和科學理性相統一,但他最終沒有做到。

 於是,他漸漸厭惡數學和物理,決定放棄科學研究,全面轉向神學研究。

 就是在這種時候,聽說法國王室正在挑選學者,前往中國進行交流訪問。帕斯卡立即就動心了,中國人好像不信上帝,那他們到底信什麽呢?他們又是如何度過一生的?他們如何調和信仰與科學的矛盾?

 帕斯卡決定前往中國,不是為了交流學習,也不是為了領略東方,他是要去中國“求道”的!

 法國的文學家、藝術家們,正在跟潘蔚和蔡雲程交流。

 而帕斯卡,找到了中國的理科生。

 “你們相信神嗎?”帕斯卡見面就問。

 李思孝笑著說:“神是神,人是人,並無相乾。孔夫子有言,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說得更明白一些,智者應該務實,可以尊敬鬼神,卻也要遠離鬼神。”

 帕斯卡喃喃自語:“相信上帝,尊敬上帝,遠離上帝,追求事實,這樣真的可以嗎?可我追求到的事實越多,心中就越有負罪感,覺得自己是一個瀆神者。”

 宋欽已經基本學會法語了,他表情古怪道:“為什麽不可以?你們才信一個神,我們要信好幾百個神。玉皇大帝,三清祖師,如來佛祖,關聖帝君,媽祖娘娘……如果不敬而遠之,那得多累啊,還怎麽做事情?”

 “幾百個神?”帕斯卡目瞪口呆,“一個人怎麽能信幾百個神?那不是偽信徒嗎?”

 宋欽反問:“那什麽是真信徒?”

 帕斯卡說:“相信上帝,侍奉上帝,一切歸於上帝。”

 李思孝和宋欽面面相覷,覺得歐洲人都是死腦筋,跟他們講道理完全講不通。

 李思孝問道:“聽說你也有許多研究成果,如果一切歸於上帝,這些成果也是上帝研究出來的?”

 帕斯卡說道:“世間一切,都是上帝創造的,包括我們的思想和身體。我的研究成果,來自於思想和身體,那麽就是來自於上帝。”

 李思孝決定不再辯論, 說道:“那你就當一切都是神給的,今後安安心心做研究,不要再產生太多雜念。”

 帕斯卡糾結道:“可是……我的許多研究成果,背離了《聖經》。甚至,背離了上帝本身,我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宋欽極度無語道:“那你就心裡念著你的神,該做研究做研究。聽孔夫子的話,敬鬼神而遠之。”

 帕斯卡說道:“我心裡越是念著上帝,做研究時就越痛苦。甚至到了那種程度,每當做出一個研究成果,就感覺自己向地獄又邁進一步。我身邊仿佛有個魔鬼,或許魔鬼就在我的心裡,誘騙我背叛上帝。再這樣下去,我會成為魔鬼的信徒。我開始厭惡數學了,厭惡一切的自然哲學。它們都是魔鬼的化身,它們在腐蝕我的精神和意志。”

 李思孝扭頭看向宋欽,用漢語嘀咕道:“這人是有心病,而且病得不輕,須請大德高僧給他開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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