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迷霧的世界裡,微弱的火光隨風飄動。
一座陰森的古宅前王陵猶豫不決,屋簷上的兩個白色的紙燈籠被陰風吹得東倒西歪,門扉上人頭鋪首怒目而視。
血色的沈府二字高掛在上,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好去處。
輕輕一推,沉重的大門發出腐朽的聲音,後面是更濃鬱詭異的迷霧。
抬起腳跨過門檻那一瞬間,刺眼的陽光讓王陵的眼睛一時睜不開,許久才看清周圍的景象。
獨自行走的暮雲鎮的大街上,有頑童嬉戲打鬧的聲音,有江湖雜耍的吆喝聲,有販夫走卒的叫賣聲。
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暮雲鎮人流不息,很是熱鬧。
“糖人,好吃又好玩的糖人......”
“冰糖葫蘆,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蘆唻。”
“各位父老鄉親,初到貴寶地拜了碼頭,金子不亮招子亮......”
“鞭,上好的鞭啊!”
“公子,來條鞭吧!吃了以後保證你精神百倍,屹立不倒。”
王陵義正言辭的拒絕向自己推銷的小販,並表示自己用不上那玩意。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腰系玉帶,青絲長袍的書生公子或腕戴古樸玉鐲,身著輕紗襦裙的富家小姐;
有身披貂皮,修長旗袍的富家太太,也有腰別槍支的巡警穿梭在各個商販小攤前討要孝敬;
但更多的是麻衣粗布的普通百姓。
整個暮雲鎮宛如一鍋大雜燴,雜亂無章卻別有一番風味。
穿過擁擠的人群,路邊的酒樓茶館內人聲鼎沸,飯菜誘人的香味飄蕩在大街上。
王陵站在酒樓外瞧見店小二忙碌的招呼源源不斷的客人,櫃台上留著長胡子的酒樓老板笑的合不攏嘴。
當然人一多,事情也會隨之多了起來。
“小二,老子的醬豬頭怎麽還不上?信不信我把這店砸了。”
說話的是一位滿臉橫肉,渾身腱子肉的江湖漢子,啪的一聲,明晃晃的長刀便拍在了酒桌上。
酒樓老板見狀一臉賠笑的走過來道:“好漢息怒,菜一會兒就來。”
隨即招呼店小二去後廚催一催。
沒過多久,熱氣騰騰的豬頭端上了桌,漢子挽起袖口大塊朵碩吃的津津有味,醬汁鮮紅如血,豬腦伴隨絲絲紅油下肚。
“好漢,吃的可還滿意。”
“不錯,有嚼勁。”
江湖漢子吮吸手指上的醬汁,豎起大拇指讚歎,酒樓老板笑逐顏開。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王陵強忍著反胃離開,不再去看店小二那顆已經被吃掉的腦袋。
剛才那一幕,讓放松警惕的王陵意識到自己依舊身處危險之中。
眼前這些熱情正常的居民,其實是早已死去多年的厲鬼,熱鬧非凡的暮雲鎮也只是一戳就破的窗戶紙,掩蓋了真實的景象。
王陵不會去捅破這層窗戶紙,因為他知道一旦捅破,將會發生什麽可怕的後果;
至少不是現在。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玉娘,帶她離開這裡。
胡同小巷內,王林站在一間青瓦小院門前。
經過打聽,這座小院裡住著一個醫生,還是個老頭,據說和沈府也有關系。
咚咚,咚咚!
“來了來了,別敲了。”
吱呀一聲,木門被人打開。
白發老者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皺眉道:“你是誰?”
王陵一言不發,神情和善的走進去,
轉身關門。 一陣奇怪的聲音過後,小院內歸於平靜。
......
沈府的大門前,沈家大夫人在貼身丫鬟的攙扶下小心翼翼的踩著階梯登上馬車。
駕!
仆人握著韁繩保持著馬匹勻速前進,朝著街道行駛。
馬車內,沈夫人面帶憂慮,精神似乎有些萎靡不振,掀開窗簾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不知在想些什麽。
“夫人放心,許大夫可是享譽縣城的名醫,肯定能治好的。”
沈夫人放下窗簾轉頭看向自己的貼身婢女道:“玉娘,許大夫已經年過古稀,我們去打擾他是不是不太好?”
“夫人,您就把心放在肚子裡,許大夫已經答應老爺替你治病,咱們這也不算打擾。”
玉娘在一旁安慰沈夫人,然後挑開窗簾對著車夫道:“還要多久??”
“快到了,轉過前面的胡同就是了。”
馬車駛進小巷內,停在一處青瓦小院門前。
沈夫人掀開車簾下了馬車,玉娘上前敲門喊道:“許大夫,在嗎?”
正在處理屍體的王陵聽見門外的聲音動作一滯,沒有回應。
“有人嗎?許大夫,您在家嗎?”
拍門聲越來越激烈,木門開始搖晃隱約不支,仿佛見不到人不罷休。
王陵將白發老者的屍體扔到裡屋偏房,換上衣服,陰沉著臉打開大門。
“許大夫?”
“是我!”
“不是說您七十多歲嗎?”
“我今年七十三。”
王陵臉色平靜如水,仿佛他說的是事實。
“沒想到許大夫竟然如此年輕,完全不像一個七十多歲的老者,今日突然拜訪,還請見諒。”
沈夫人上前一步行禮。
“玉娘!”王陵驚聲道。
沈夫人顰眉蹙頞,然後舒展開溫和道:“許大夫怎麽知道我身邊丫鬟的名字。”
“對呀,您怎麽知道我叫什麽?”
王陵看見名為玉娘的丫鬟驚疑不定的望著自己。
不由的眉頭一皺,這是怎麽回事?
玉娘竟然成為了沈夫人,這個丫鬟又是誰?
“我猜的。”
王陵將兩人請到屋內,並為她們斟了一杯茶。
“不知夫人來此,所為何事?”
茶葉漂浮在青藍色的瓷杯上,旋轉沉浮,王陵躺在一旁的太師椅上輕輕晃動。
沈夫人輕咬紅唇,臉色羞紅,似有難言之隱。
倒是一旁的丫鬟見自家主子不願開口,搶先說道:“許大夫,您可有什麽辦法讓我家夫人懷上孩子?”
“手腕,”
王陵搭著脈搏轉過頭看著臉色紅的像蘋果似的沈夫人道:“這你不應該問我,應該去問你家老爺。”
“可……可是!”
名為玉娘的丫鬟似乎有些急了,低頭看向自家夫人。
嗯?
王陵神情突變,一臉凝重的看向沈夫人。
身體冰冷,陰氣襲人,脈搏不動,完全就是一具屍體,可是王陵卻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陽氣與生機。
“許大夫,怎樣?”
“夫人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王陵起身離開,不一會又重新回來。
“許大夫,您這是?”
沈夫人疑惑不解的看向王陵眼睛上奇怪的東西。
“年老昏花,眼睛看不清楚,便借點工具用用。”
“哦!”
王陵戴上軍用夜視儀看向沈夫人,發現她頭頂上有一團火苗飄搖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她是人?”
疑問在王陵的心底升起, 隨後他又看向了一旁的丫鬟。
夜視儀下,丫鬟臉色鐵青,全身鬼氣繚繞冷漠的注視著沈夫人,額頭上一塊裸露的白骨傷口處,肥大的蛆蟲正在向外攀爬掉落在地上。
啪嘰一聲,
白色蛆蟲被一腳踩死。
丫鬟僵硬的轉動腦袋看向王陵,目光冷冷的看著他。
“夫人,您這是不孕不育,一時半會治不好,我需要您今天住在這裡,配合老夫治療。”
“這怎麽能行??夫人怎麽說也是千金之軀,怎麽可以和陌生男人住在一起。”
丫鬟將沈夫人護在身後,目光中充滿了提防。
在王陵的視線裡,鐵青色的死人臉和一雙泛白的眼球幾乎都要貼在自己的臉上。
黑紅色的嘴唇一張一合:“你…是…誰?”
“我說行就行!”
王陵轉頭看向那張僵硬的鬼臉道。
丫鬟聞言睜大眼睛,揮動著一雙乾枯的手掌朝王陵撲了過來。
噗呲,
黑色的軍鏟劃過,丫鬟的腦袋應聲落地,腐臭的黑血在地面流淌。
“啊!玉娘?”
沈夫人望著倒在地上被削去腦袋的丫鬟尖叫起來。
王陵看向被嚇的花容失色的沈夫人摘下眼睛道:“她不是玉娘,她只是一隻用來看住的您的鬼。玉娘!我是來救你的。”
“你叫我什麽?”受到驚嚇的沈夫人突然抬頭問道。
“玉娘!”
“可我不是啊!”
“……”王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