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果不是真旳被逼無奈,誰又願意落草為寇呢?”亭榭內擺的是四方桌,不過隻坐了三個人。
此時接話的是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
此人名為蕭玦,皮膚白皙,五官俊美,一副書生打扮,比起獨目漢子要好看得多,只是一雙桃花眼使得本人斯文中透著一股邪氣。實際上,其江湖上的綽號便是白面花蜂。
人如其名,是個妥妥的采花盜。
慣使一手采陰補陽的外道功法,曾一夜采十花,憑借一手過人的腿功,以及毒道易容手段,轟動淮平。
人也聰明,一般找的都是沒有跟腳,實力不強的普通武夫。
只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一次踩點沒踩好,踩了個綠林大佬的私生女,直接被下了五湖四海追殺令,一下被逼到了江上過活。日子很是淒慘。
好在那綠林大佬前不久招惹到一個狠人,被打死了,甚至結拜的六兄弟一起沒了,他這才有勇氣回到陸上。
“不過說實話,安逸歸安逸,但還是有些不自在,唉。”說話的是另一人。
此人一頭白發,猶如老翁,一邊翻烤著面前的肉片,一邊搖頭。
“而且原以為守著這衙門是個輕松活,沒想到事兒也不少,不久前還碰到個狠角,差點沒翻車。”
“能在你手上逃走,確實實力不錯,不過我已經向周道蔚稟告了, 另外申請了府裡的守備力量, 若是貫徹到底, 一般人想進來,必然會被發現,意外不是那麽好發生的。”獨目漢子抓著根炭烤羊排大口啃吃著。
羊排烤得很得火候, 油吱吱地往外冒,將辣椒面浸透, 味道騷得很正。
“獨眼老大實力強悍, 有您在, 自然不需要擔心什麽,只是受這邊衙門招安, 如今只是守著這一畝三分地,說不準下次就讓我們回江上與那邊搏命……”蕭玦歎息一聲,擔憂道。
“怕什麽?真要到那地步, 逼急了直接往山裡鑽, 管他什麽掌旗使, 軍主, 誰愛伺候誰伺候!”
獨眼漢子哢嚓一聲,將骨頭一起咬碎, 滿不在乎地說道。
因為陽潮的原因,山林越是莽蒼,山獸也越來越多, 無形之中提高了落草為寇的條件,不過對於他們這些強人卻不是問題。
甚至比起昔日, 還能更好地隱藏自己。
一邊吃,一邊喝, 都是落草為寇的強人,話題是不少, 氣氛倒是起來了。
蕭玦見著無論是獨眼漢子,還是星宿老翁,盡皆臉帶笑容,不由松了口氣。
他實力最差,只是初入宗師,能來此地,也是因為手裡有一二特長, 想要過得好,自然得抱大腿。
而前者兩人,自然是極粗的大腿。
好在努力沒有白費,效果不錯。
見著兩人在對飲, 他余光瞧見肉吃得差不多了,晃了眼四周,見著沒有可使的下人,暗罵一聲。
“我去拿些肉,哥哥們先吃著。”他低聲笑道,說著便想起身。
嘭!
忽然,庭院出口處,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聲。
聲音在呼呼的風聲裡,其實並不算大,只是在座都是宗師高手,耳聰目明之輩,又常年於刀口上舔血,自然同時目光一肅。
“什麽聲音?”
獨眼漢子放下手裡的羊排,隨手在身上擦了擦油。
他心頭微微一凜,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
上菜的下人,已經有半盞茶的功夫沒來了,這才選事道這麽大的府邸裡,絕不正常!
而且,這四周, 似乎有點過於安靜了, 安靜得只有風聲,雨聲,炭火啪啦聲。
想到這,獨眼漢子心頭一跳,看向星宿老翁。
正好一臉慈眉善目的老翁也目露凝重,看了過來。
兩人對視。
慢慢站起。
蕭玦有些不明所以,看著兩個大哥都站起來了,想了想,也慢慢站起。同樣一臉凝色。
一個呼吸。
兩個呼吸。
……
沒人。
“會不會是今夜風大,把什麽東西給吹倒了?”蕭玦想了想,出聲道。
獨目漢子沒有接話,只是摸著腦袋,目露思索之色。
“你去看看!”
他目光一轉,看著守在亭榭旁的一隊甲衣侍衛。
這些都是周勝軍中的精銳,不是那種府兵,幾乎個個都在珞珈山混跡過數年,實力最差也是半步宗師,經過各種特殊訓練,每一個在同級武夫裡,都是強手。
“諾。”
領頭者沉聲說道。他的職責本就是協防。
緊接著,依舊是安靜。
侍衛出去後,猶如石子落於泥濘,根本沒有掀起一點動靜。
“看來這還真是個苦差事,又來了些老鼠?”獨目漢子活動著筋骨。“速度解決,不然動靜鬧大了,又得受那群官老爺訓斥。”
“最後一擊給我,許久沒找到合適的點心,直接殺了有些……”
星宿老翁陰惻惻地說道,只是話到一半,卻是猛然抬頭。
庭院出口處,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
人影一身黑色勁裝,裸露出磐石般的胸肌,外披黑羽大氅,長發披肩,膚色極為慘白,一雙眼睛不帶任何感情,漠然而冷酷,
額間處黑色的詭異眉勒,如同有生命般,在緩緩流淌,散發著異芒,很是詭異。
“果然現在是大人物了,身旁有這麽多人護著嗎?”
林末看向燈火通明的議事堂。
“不過好在地方沒找錯。”
他並不認識路,而選事堂府邸又極大,不過沒有沒關系,直接尋著強悍氣息最多的方向走便是。
好在他運氣一直沒錯,剛開始就中獎了。
“閣下!這裡為淮平總衙下選事堂衙門,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蕭玦不知為何心頭有些忐忑,但還是上前一步,冷聲問道。
林末一怔,他好久沒見過有人這樣對他說話,隨後趁著心情好,平和地笑了笑:
“我只是尋覓故人。”
“畢竟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怎能不讓人激動?”他上前一步,眼中閃過一抹綠光,猛地張開嘴,作呼吸狀。
一張巨大的無形人臉面具出現,同樣作呼吸狀。
下一刻,無形的狂風忽地掀起,瘋狂席卷整個庭院。
空氣在這一瞬間,好似被抽空。
蕭玦實力最差,不過剛入宗師,踉蹌了幾步,差點沒站穩。
“不錯的味道,只是下的毒種類少了點,也不是烈性毒藥。”
林末輕聲說道。
剛站穩身子的蕭玦心神大駭。
“找死!”
嘭的一聲,亭榭地板磚瞬間塌陷,獨目巨漢直接動手,整個人如熊羆般,身子直接如炮彈般衝出,撲向林末。
凝為實質的意勁湧出,如一層紗衣,將其覆蓋,伴隨著無數凶殺之氣,整個人氣勢一升再升。在這種氣勢下,膽怯者實力只能發揮出十之六七。
“凶神威!”
獨目大漢唯一的眼睛裡血絲直接炸開,猛地揮出一拳,瞬間將空氣撕裂,帶著刺耳的呼嘯聲,轟向林末腦袋。
同一時間,星宿老翁同樣出手。
他首先猛地砸出黑幕一般的無數暗器,隨後身子詭異一閃,出現在林末側方,一掌拍向林末腰側。
手掌上覆蓋著漆黑如墨的濃烈意勁,這招名為吸星神掌,專破護體意勁,帶著一股沛然的吸引牽扯力,一下將林末的身形鎖定,避免其逃竄。
一瞬間,狂湧的意勁余波,卷起一股股勁風,宛如刀子般,瘋狂吹向庭院各個角落。
林末臉上笑容還未消失,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呲!
下一刻,暗淡的灰色如奇點般出現,隨後瞬間侵襲他周圍所有空間。
那是枯寂的灰,五顏六色的世界好似被奪去了原本的鮮活,變得一片荒蕪。
狂暴的力量在灰色的界域裡撕扯著一切的一切,宛如有無數把刀子,從四面八方劈來。
無形的力量下,兩人的意勁在被瘋狂消耗,肌體開始出現無數道血口,血肉在此時也開始崩殂,露出森森的白骨。
在獨目大漢和星宿老翁的感知裡,他們面前好似有一堵牆,一堵看不見的牆。
他們與林末的距離,拚盡全力,也無法接近分毫。
兩人的面孔開始出現驚恐,出現痛苦之色。
隨後在掙扎。
“開什麽玩笑?!”
獨眼大漢臉上的血口濺出無數血水,將整個人顯得如惡鬼般猙獰。
抬起右手。
“血殺:裂肉!”
他另一隻手猛地轟出。
這一瞬間,身上意勁爆漲,骨骼的哀鳴聲出現。
整個人瞬間衝出兩步,來到林末兩米多處。
只是速度越來越慢。
吼!!
他在怒吼,獨眼中流出血水,五髒六腑開始龜裂,宗師的內天地也開始破碎,但依舊在奮發全力。
整個人幾乎變成血人。
“死!”
再一股巨力從其身上爆發而出。
右拳猛地探出,如毒龍出淵般,重重破向林末胸膛。
渾身的血水交織在一起,包裹著手臂,凝血成刃,直接破開空氣。
連灰色的界域都泛起一陣漣漪。
這是他耗費根基的一招絕殺,他之所以流離泰淮江,正是因為憑借著這一招,偷襲打死了位神變二重的大宗師!
只是來不及讓獨目大漢開始回憶,面前枯寂的灰,顏色更為深沉。
一根根如小蛇般的黑線開始出現在灰色的界域中,瘋狂朝他撕扯而來。
數量越來越多,力量越來越大。
同時耳邊也出現一股隱隱約約,令人心神恍惚的囈語。
終於,護體意勁徹底破開,強悍的肌肉斷裂,森白的骨骼裂痕……
撕拉!
兩米多的獨眼大漢身形一顫, 瞬間如破布袋般被徹底撕開,在一團飛濺的血水中,血肉骨塊灑了一地。
不過他並不孤單。
星宿老翁早就在地上了。
血水堆積,沿著石板縫隙流動,形成一條條血線,流經林末的腳底。
“螳臂當車,無知無畏……”
他看了眼猶如紅毯般的血水肉糜。
“不過是個不錯的歡迎儀式。”
哢嚓!
恰此時夜空中電光閃過。
天地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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