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涉及到那位,神侯覺得應該怎麽做?又能怎麽做?”一旁的覺岸沉聲道。
“別告訴老道,你要上稟朝廷,兜兜轉轉一番後,再大張旗鼓地了事。”
周澄明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身,看向大殿中倒地的冰凋,以及殘缺的黑柱。
“放心,不會的,我保證。”
他衣衫上的蟠龍刺繡,比起此前,為血水浸透,也是多了一抹血色。
“我會徹底查清此事,不過背後之人是誰,隱藏的力量有多大,總有人要付出代價。
只是到時,怕是還要麻煩兩位大師。”
“此事牽扯極深,已經不再關乎一人,一派,而是關系天下蒼生,我靈台一脈,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李神秀緩緩出聲,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至於當務之急,神侯應當先與望京上報,隨後暗中聯系爛陀寺,蜀侯府。”
“是極是極,在你們這益州,陳天夕雖說隻手遮天,但有爛陀寺,向家合力,抵住其壓力,應該問題不大。”覺岸補充道。
“爛陀寺丘坤,向家向啟明都與我有舊,前者輩份不高,但一身武功深不可測,在爛陀寺地位也首屈一指,
而向啟明作為蜀侯向啟聖親弟,同樣能左右大事。”周澄明輕聲道。
說著,目光看向李神秀身上,
“而且有神秀大師在,貴宗那位佛首,如今羽翼豐滿,一路所向無敵,合眾人之力,就算是那陳天夕,也必然忌憚無比才對。”
“這是最壞的結果。”李神秀輕聲道。“神侯,如今關鍵點在於陳天夕扮演的究竟的是何等角色。”
周澄明重重點頭,手一翻,手中出現一枚玉金色的四趾龍爪令。
其上如今金光不斷閃爍。
彭!彭彭彭!
下一刻,殿外忽然傳來一陣轟鳴聲。
只見遠處天空中,一朵朵如滿天星般的煙花直接炸開,隨後形成一個碩大的‘捕’字。
周澄明看著那熟悉的煙花,眼神中逐漸恢復了以往的鎮靜。
作為神捕門門主,朝廷封侯,他消失如此之久,神捕門必然不會什麽也不做。
這個煙花是神捕門用來緊急集合的傳訊煙花。
影響范圍極大,不受風力,氣溫影響,周圍看到之人,都會放下手中,必須盡快匯合。
不多時,十數道黑影從山下急速躥來,迅速靠近黑殿。
“見過神侯!
”
見到周澄明等人後,一個個速度身法再次暴漲,同時人還沒靠近,聲音便先至。
“我在,我一切都好。”周澄明率先動身,走出黑殿,看向來人。
“溫喜,如今局勢如何?”他直接問道。
行至最前方之人,一頭黑發扎成馬尾,只是中間一小撮碎發呈銀色,來到他身前,直接單膝跪地,
只是神色卻不斷變化。
猶豫半息後:
“啟稟神侯,自神侯消失……”
他快速將周澄明失蹤這段時日發生的一應事件,簡短匯報一番。
語罷,周澄明也好,李神秀,覺岸也罷,直接相顧無言。
“無情如今擔任代門主,陳天夕為望京十二道金牌召至回京了?”周澄明一時有些愣住。“他沒有反抗?”
“沒有,據聞州……陳大人孤身一人,與天使一同乘鐵輦回返望京,雖然事後周勝軍有所異動,但很快便由蜀侯等人鎮壓。”
“而現在,近來真正發生的大事為……為爛陀山有千羽界妖魔現身,掀起大亂,席卷古刹爛陀寺……”溫喜回想起得到的情報材料,此時心神也有些恍然,有些難以置信。
“千羽界妖魔?爛陀寺?”
“這……?!怎麽可能,怎麽會?”
原本只是相顧無言的周澄明等人,此時直接神色大變。
“看來更壞的局面出現了。”李神秀輕聲道。
“走吧。”
他說著,率先動身,朝山下走去。
“爛陀寺一破,萬骨林必受影響,此時局面已危如累卵。”
周澄明與覺岸兩人一愣,隨後頓時明白了其所言是什麽意思。
如今萬骨林之所以穩固,關鍵便在於爛陀寺的那一人。
後者是否會受影響,這是必然。
而更為恐怖的是,明明九渡防線尚在,而萬骨林未破,益州處,排名第一的武道勢力,居然無聲無息被破山門。
其代表著……
如今形勢必然更為難以想象……
*
*
*
爛陀山。
“屠方,你方才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這是在試探我的實力?”冥鴉一身黑色羽氅,羽毛佔據的兩頰,擠出怪異的微笑。
他胸口處,衣裳破有無數空洞,顯露著此前戰鬥的劇烈,不過傷勢已經愈合,蒼白的皮膚如新。
死魂一脈的吞魂轉生之法,就是如此霸道,即使放眼整個千羽界,也能排入前三。
“冥鴉道友……”
屠方卻是揉著腦袋,長歎一聲,搖搖頭:“你是知道的,方才那招,對方早有布置,就連道友你也沒反應過來,我怎麽可能反應得過來?
道友可別以為這樣誤會我,老屠我就會有捶死你的想法哦?”
話音說完,面罩蠕動,澹藍色的雙眼露出憨笑的神色。
“呵呵。”冥鴉笑了笑,沒說話,目光看向遠處湛藍的天空。
“方才我召喚本體時,在這邊發現了些好玩的東西,此界除了俞事立東外,居然還有一死魂一脈門人,
而且道行還不淺。”他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此時身體都在季動興奮。
“還有一死魂門人,道行還不淺?不該啊?”
屠方適時目露疑惑,好奇之色,接話道。
“那冥鴉道兄要去看看?”他剛好瞬勢轉移話題。
“雖然耽誤了不了什麽時間,但還是算了,大事要緊。”冥鴉搖頭。
一個不知名的死魂一脈門人,與就連本體都垂涎已久的俞事立東相比,就如一小甜點比之美味大餐。
孰輕孰重,他心裡清楚。
“對了,屠方,你在這邊待了不短時間,給我再說幾個厲害的家夥出來,我們還需要幾個幫手。”冥鴉繼續道。
屠方一愣,桀桀一笑,一連說出數個名字。
“三大家?勢力傳承非凡?那就他吧,希望不要浪費本體一枚魔種。”冥鴉喃喃自語,
“你在這邊的勢力,也可以動起來了,別耽誤我的事……”
話音說完,其不待屠方回答,身形直接分裂出無數灰色烏鴉,朝遠處飛遁而去。
不多時,消失不見。
屠方看著其消失的方向,澹藍色眼眸中的笑意漸漸變得冷漠。
“要不是顧忌此人能溝通本體,老子真的想把他直接錘死!”他咧開嘴,怒極反笑道。
“那心魔太子創出魔心種魂,這冥鴉便是分魂,突破道祖之時,便是魂隕之日,必死之人,何必和他計較。”
一個澹澹的元神傳音忽地在他耳旁響起,他臉上的面具,發出澹澹的金光。
“老子知道,老子什麽都知道,但這人在老子面前,居然說話如此可惡,真的該死啊!
”
屠方摸了摸背後的錘頭:“只可惜我打不過他,這雜碎能溝通本體,有道祖之力,即使在這邊,受界域壓製,一身實力有些強得離譜……”
方才爛陀寺三個和尚,施展大陣後的威勢,直接達到一個巔峰。
若是換作是他與之相對,即使全力出手,怕也只有逃離的份。
而那鳥人,居然一下將後者秒殺……
“……死魂一脈,的確擅長碾壓,以心魔太子的位格,這是正常的,
不過要是屠方你能凝聚出喚靈魔甲,必然不會懼怕於他!”
面具微微嗡動,出聲道。
“喚靈魔甲,自帶先天兵戈之氣,殺伐無雙,即使是死魂一脈,只要破不盡你身上的護體兵氣,也絕無法拉你入死魂界,
當年兵君也是以此獨戰數尊天外魔王。”
屠方眼眸越發深邃,眼中多出了一股子激動:
“老子知曉的,兵君獨戰一界,遭天外之魔圍攻,魔斷其首,其以乳為目,臍為口,操喚靈魔槍破天外魔船十數架!
老子要是能這麽威風,我看那該死的冥鴉,還有俞事立東,憑什麽敢這麽囂張!”
“我那最後一甲人選,應該已經確定了,就是那人了,靈台宗,嘿!魔佛!桀桀桀!
怪不得一身武功如此恐怖,奪我兵仙傳承,能不硬嗎?!”
面具顫動:“那人實力據現在的表現,很強,象王,幽冥三聖,都死在了他手上……等到益州陸沉,你可以將其奪回,
依其實力,必然將兵甲蘊養得極為犀利,也能省你不少事,嘻嘻嘻。”
它同樣發出欣喜的聲音,是的,這對他也有好處。
屠方一旦將那人殺掉,他也能順勢將那甲仙吞噬,奪取其所有兵劫之氣。
對它算是有無上裨益!
“無需等那麽久……你看此物!”
只見屠方嘿嘿一笑,手一翻,手掌心多出一枚灰色珍珠,閃爍幽暗的光芒。
“這是……你竟然方才留了一手?”
饒使面具見多識廣,此時也倒吸了口冷氣:“也難為你了,一路裝瘋賣傻,結果卻將這弄到手了……”
“桀桀桀,老子修道以來,那麽多年,只知道一個道理,要殺的人趁早殺,想要的東西,趁早拿!
所謂時不我待!”屠方得意一笑。
*
*
萬益城,萬骨林,第十八重地獄。
爛陀寺真諦,慢慢誦讀完最後一言佛經,隨後放下身前的木魚,緩緩起身,眼望屋外粉紅色的天空。
天的那邊,可以依稀見著那連綿接天的黑色山峰。
那裡,黑色霧氣不斷蠕動,荒寂的原野上,有刺耳呼嘯風聲吹過,
彌漫的霧氣,順勢翻滾,猶如不知名生物的影子,張牙舞爪。
整片大地,展現著截然不同的光景,遊離著奇異的氣息。
與赤縣之地截然不同。
不過對於真諦而言,其同樣熟悉。
他看著那陌生又熟悉的光景,面色恬靜,似乎在回憶什麽,又好像只是在休養心神,放松自身。
門外,此時有著十數人。
他們來自益州,乃至他地各大勢力,實力不低,地位不凡,匯聚於此,自然是因為爛陀山一事。
真諦緩步走出寺廟,看了眼周遭眾人,目光繼續落在前方天空中。
“本寺之事,我已經知曉,丘坤他們還在,他們的想法,我也清楚。”真諦低聲道,率先開口。
“至於你們擔心的,不用怕,貧僧自有分寸。”
“聖僧,非是我等無禮,如今泰州局勢詭譎多變,益州本境,同樣異事頻生,
一旦萬骨林出事,必然牽一發而動全身,繼而影響全局,這也是那群妖魔所希望的,
如若可以,我等願意出手馳援爛陀寺,以解聖僧之憂!”
一名身著紫色官服,頭戴高帽的中年人,上前沉聲道,他是萬益城城主。
萬益城雖只是郡府級城製,但因種種特殊情況,級別等同道府,其主事之人,級別與益州三道道主相當。
地位非凡。
“貧僧在,萬骨林便在,諸位不必擔憂貧僧會衝動,而爛陀寺一事,貧僧會仔細斟酌處理,
而影響全局,此地界域,確實在動了,但動之因,不在此地,貧僧無暇動身,還望諸位多加注意州內異動。”
真諦神色依舊平靜,緩緩出聲。
哐當。
此時一陣兵甲碰撞聲,一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軍士上前,沉聲道:
“州內情報,我等已悉數上稟聖上,不日會有新任州牧上任益州,爛陀寺一事,必會一應解決。”其是周勝軍一位軍主。
真諦沒有回話,只是轉過身,看向寺內,那一座手指拈花,神色慈悲的爛陀靈一佛像。
“天下蒼生,苦難之輩,願聽聞其心聲者,發菩提心,行諸善果,得大解脫。”
他輕聲道。
“外界便有勞諸位了。”
言罷,邁步走入寺內。
寺外其余人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各自眼中,看出了凝重與擔憂。
作為赤縣九州中, 武道最為昌隆,聲勢最強之州,對於界域的壓製,也是最為狠厲的。
只是隨著泰淮玉三州的陸沉,原本平靜的益州,這些年,也多出了無數變故。
諸如重北道小瑕點,諸如九渡戰線,諸如境內多番奇異詭事,再諸如此次爛陀寺之劫。
這一切都在說明,局勢之機要。
若是能堅守下來,即使三州陸沉,赤縣依舊是赤縣。
若是失敗……
赤縣,必然真正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