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窸窣。
草木相撞,發出零碎的聲響。
十數道人影身形躥動,最終輕盈地落在樹杈上,居高臨下,俯視著眾人。
為首者為一男一女。
男子身著白衣,面相嬌嫩白皙,雙手背於身後,白衣上繡刻一條青色雙首蟒蛇,活靈活現。
女子則身段豐滿火辣,穿著青色連體裙衣,發梳馬尾辮,一臉玩味,好奇地看著林末等人。
“幾位,實不相瞞,這是我們聚藥幫早看上的地,按照太阿山脈的規矩,就算你們也想要,也需問過我們再說。”
男子輕笑著說道,眼神帶著審視,在林末等人身上來回打量。
其身後影影綽綽,站著一個個身高近似三米的漢子。
他們綁著綠色頭巾,面無表情,肌肉極其誇張,上面青筋直冒,皮膚呈灰色,似乎練就了某種橫煉功法。
身上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藥味。
“師兄,說那麽多話做什麽?他們不願走,就都留下來做藥人。”
身旁的女子不耐煩地說道,隨後伸手輕指,看向林末,
“不過這個人要留給我玩一下,他的眼神……挺有意思的……”
木青婉說著舔了舔嘴,她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這種俊俏,氣質還如此不俗的好貨了。
體型合適,長相合適,氣質還無比冰冷,強硬,成熟……
要是中了春毒,變得急不可耐,變得迫切求愛……,這種極致的反差,光是想想便讓她欲罷不能!
“師妹……你……唉。”白衣男子聞聲,欲言又止,最終輕聲歎息。
他名為荀日斬,是聚藥幫當任幫主,五毒公的大弟子,而身旁的木青婉則是其親女。
作為女子,其天生容貌其實極為醜陋,但無奈有一個好爹,硬生生用藥,用邪功,替其美容,替其造就了一副火辣的身子。
甚至於一身武功也推到了宗師,盡管有很大的水分,但終究是宗師。
唯一的代價,便是每月天葵時,需要借男子之身,行奪功雙修之術。男子還需要容貌上佳。
像他們這次來此,除了要這塊好地,目標其實是那名為葉上的劍客宗師。
對方修為夠,還有一副好容貌,雖然老了一些,但依舊極為符合要求
只是沒想到,在中途居然又碰到了一人……對方實力好像還不錯。
不過太阿山脈周遭,各大聚居地,隱世家族中,那些高手,重要人物的圖鑒,他都看了數遍,對方都不在其中。
在他看來,應當不是什麽難纏的人物。
況且他們此次可不是他們可不是孤身一人。
如若將身旁的師妹照顧好了,掙得表現,他或許……
所以……
“好吧,那我們便請這位公子回幫中聚一聚吧。”荀日斬心中有了主意,面上浮現真誠笑容。
“這位公子,在下聚藥幫荀日斬,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如若無事的話,可否給個在下一個面子?”
話音落下,頓時帶頭輕飄飄落地。
此時木青婉已經忍耐不住,面帶潮紅,雙眼水汪汪的,同樣背著雙手,踩著輕快的步子,朝林末等人走近。
最終距離兩三米才停下。
“喂,跟我混怎麽樣?真功,丹藥,你想要什麽都行,只要跟著我?”木青婉上下不斷打量著林末。
閱人無數的她,即使不剝衣服,也看出了後者厚實茁壯的肌肉,笑容越發燦爛。
她無比確定,她一見鍾情了,眼前之人是她愛上的第一百零八個男人。
“我沒有騙你,我爹是真君,甚至馬上要成為大真君了,你跟了我,或許也有成就真君的機會。
對了,不知你娶妻沒?好吧,就是娶了也沒事,反正我愛的是你的身體,不是你的人。”
木青婉臉上露出好看的酒窩,下意識挺了挺飽滿的胸脯,伸出鑲有銀釘的舌頭,輕輕舔了舔嘴角。
轟!
轟然間,一隻大手悍然砸下,帶著難以想象的巨力,打在其臉上。
木青婉沒有半點反抗,直接被一下拍飛,半邊臉一下崩爛成泥,渾身骨頭不知斷裂多少截,口吐著鮮血,重重砸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
半息後,才如掛畫般,緩緩滑落。
林末用白色的絲巾擦著手,他原本不打算對這種人動手的,只是對方說話實在太過惡心了。
“師妹!”
“小姐!”
其余人先是一愣,完全沒想到林末會突然動手。
還一下便將木青婉打成這副鬼樣子。
要知道其身上可穿著其父親製的毒蝟甲啊!
而且他們已經表明了身份,對方就不怕真正惹火他們聚藥幫?
“殺!”
荀日斬顧不得想太多,反應過來後,頓時暴喝一聲,率先出手,手一翻,五顏六色的氣體縈繞雙手,身形破空消失。
采集數百種可怕毒物凝煉出的百毒仙掌施展。
身後的勁裝漢子有的拿出利器,有的準備甩出藥彈,打向林末。
還未真正出手,空氣中便彌漫著刺激性的毒氣。
可下一刻。
“嘿嘿!”一道笑聲出現。
圖南面露獰笑,刹那間,身形一閃。
林地上,這些人之間,瞬間出現十數道殘影。
下一刻,殘影消失,對方依舊在原地。
噗噗噗!
!
無數血水衝天而起,荀日斬也好,其余大漢也罷,紛紛一下栽倒不起,
肩膀,大腿,各出現一大道血口。
圖南留手了,對付一些真君不到的小家夥,他幾乎用不著使用招數便能對付。
留下活口,只是為了好審訊罷了。
“閣下堂堂真君,卻對一些小輩出手,不覺得太過了嗎?這可不符合江湖道義!”
就在這時,那木青婉身旁,不知從哪冒出一名灰衣中年人。
其身材壯碩,梳著五條辮子,灰袍上,仔細看有蛇蠍蚣蛛蜍圖桉紋繡其上。
五毒公,木紫雲!
其身上有著一股澹澹的藥香,一看便是將毒功練到了極致。
自古醫藥不分家,並非虛言!
“道義?不長眼的小蟲子,擋了路被一腳踩死,你是有意見?”圖南嘿嘿笑道。
“你?你們到底是何來歷?如此霸道,難道就不怕惹了眾怒?!你們難道不知我們聚藥幫是在為爛陀寺做事?!”
木紫雲面色難看至極,他完全沒想到只是陪女兒捉一人藥,會遇上這趟子事。
一想起對方的身法力量,他心情便越發低沉,顧不得其他,開始扯虎皮拖延時間,
袖口中的精製毒藥不要錢地灑下。
“哦?巧了,我們也是為爛陀寺做事。”圖南咧嘴一笑。
“閣下莫要口出妄言!”木紫雲一愣,隨後沉聲喝道。
“不是老頭子你先口出妄言的嗎?”
忽地,方才的聲音從他背後傳出。
嗯?
木紫雲一愣,幾乎沒有半點猶豫,猛地轉身,同時雙手化為五彩色澤。
一隻大手瞬勢按在其肩膀上,恐怖的意勁瞬間衝破其護體意勁,將其即將破體而出的法身壓下。
噗!
一把細長的蜂刺重重刺入木紫雲的心臟處。
同時更為澎湃的意勁轟然爆發。
一瞬間,肌肉,骨骼,器官,被割裂,破碎。
木紫雲身子拚命在顫抖,在抽搐,七竅噴出五顏六色的毒霧。
死死地看著圖南。
“你……你……”
“阿彌陀佛。”圖南小聲獰笑道。
話音落下,猛然將蜂刺拔出。
濺射出大片血水。
他絲毫不在意那五顏六色的毒霧,這種毒,作為黑手樓殺手之王,自然不在話下。
就如一個普通真君二劫,在他偷襲之下,什麽也不是。
“大人,解決了。”圖南提著屍體,走到林末面前,小聲道。
林末點點頭,沒有在意,看著遠處震撼呆住眾人,目光落在領頭的女子身上,目露感慨:
“好久不見,孫小姐。”
孫長寧正是他與葉玥第一次見面時,後者的高手侍女。
其當時沸血境圓滿,氣血即將藏神的真正高手,一手劍法極其出眾,做到了剛柔並濟,劍出無悔。
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女子。
沒想到對方沒死在當年的淮州大變上,而且居然也在這太阿山脈中……
孫長寧,不,此時應該叫葉長寧,此時同樣認出了林末。
雖然對方體型變了,皮膚也更為蒼白了,但五官依舊是那個五官。
她對於這張當年差點將她小姐搶走的臉,很是熟悉。
原以為再也不會出現,沒想到……又碰到了,而且是在這種場景……
看著一身黑衣,面色平靜的林末,又看了看其身旁滿臉血水,一臉恭敬之色的圖南,以及……其手中早已死透的五毒公木紫雲。
她張了張嘴,一時失聲,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麽。
*
*
淮安聚居地中,原本最為寬敞的街面中心,此時擺了數十張大圓桌。
桌面上擺滿了各類精致的肉菜,瓜果,甜品。
仔細看,這些都是淮州菜、
每張桌子上,坐了滿滿當當的人。
這些這段時日,飽受驚嚇,滿心憂懼的人,在知曉聚藥幫幫主五毒公身死,他們這,來了位同為淮州人的高手大老後,都放松了,
最終共同提議,舉辦酒席,一方面為了慶祝危機解除,一方面則是感謝林末的出手援助。
此時街面上全是人頭。
有不少十來歲不到小孩,也瘋了是的手中抓著臘排骨,在結著夥,跑來跑去,亂躥。
這些日子,因為聚藥幫的威脅,他們不僅沒吃的,也沒地方玩,已經憋久了。
一下放開,自然開始瘋玩,大人們也理解,因此也沒說什麽。
還有一些老人,此時也是一臉感慨,唱著淮州特色的古謠戲劇。
林末坐在最中心的圓桌席位上,看著這一幕,也有些感慨。
“好久聽過這將軍謠了,上次聽,好似還是在林瑜縣。”他目露回憶。
當時他在方水街當差,因為身份緣由,不必管事,只需好生練武,練累了,便會去茶樓坐著。
當時覺得一般,只是夠勁,此時再聽,依舊夠勁,但多了一抹寂寥。
“這麽多年過去,葉老身子還是一樣的好啊。”林末不再多想,目光落在身旁的老人身上。
對方正是當年帶著葉玥一路返回的管家葉老。
此時後者模樣更蒼老了,但雙眼依舊炯炯有光,很有精神。
他此時依舊沒有回過神。
還恍忽在偌大的聚藥幫,幫主五毒公,堂堂真君高手大老,居然被林末一個手下輕松打死的事實中。
他真正熟悉的,還是那個身材魁梧,異於常人的騎熊少年,還是那個家族叛逃,被追殺至身上的少年郎。
如此大的反差,如此驚人的對比,讓他有種極大的割裂感。
“林小……林公子,過譽了,老頭子這個年紀,也就多活一年是一年了。”
面對此時的林末,尤其是想到對方身旁那強力無比的護衛,不傻都知道對方有了驚奇的際遇,自然不能再像當年一樣,擺前輩架子。
“對了,葉上人前輩呢?”林末倒沒有在意對方不同,畢竟如今的他,身邊的人,對他都是這樣的態度。
“家主如今在閉關療傷,因為不久前的血獸潮,家主便身受重傷,而那聚藥幫不知為何又找上門來,
數次上門邀戰,本就重傷未愈,連番激戰,更是每況愈下……”葉老輕聲歎息,聲音低沉,老實回答。
事實上,若不是聚藥幫不知為何留情,想要活捉葉上人,他們根本堅持不了這麽久。
“那……葉玥呢?”林末再問。
“小姐天賦很好,在突破宗師,不久前閉關了……應該過不了,便該出關了,有人專門候著。”葉老回答。
說到這,他看著林末,心中忽然多了個瘋狂的想法,如若這般,那般,再這般,他們葉氏豈不是……
他越想越激動,但很快便舍去,不敢再多想。
這不是他能做主的。
“不管如何,這次真的多謝你了林公子,如若不是你,今日之結局,當真難以想象。”葉老輕吐了一聲氣,澀聲道。
此次那位五毒公都來了,如若正常發展,他們根本無力反抗。
“叫我林末吧,無論如何,我們都是淮州人,也早有交情,今日之事,是應有之義,無需多謝。”林末搖頭道。
就在這時,遠處一道人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