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夜晚,靈妙城。
夜空深邃,繁星點綴其間,明月皎皎灑下銀輝。
而這城中臨江的大街更是熱鬧。
無論是四通八達的大街,還是窮苦人家的僻遠小巷,家家戶戶之外,沒有不撐起燈棚,掛上彩燈。
因為靈台宗的緣故,城中的靈妙江上,各座庵堂寺廟前,掛有無數紅紙荷花琉璃燈,以佛圖燈帶相間插著,佛光媚人。
街邊高台之上,鑼鼓喧天,吹拉彈唱,更有舞獅逗虎者。
這裡的獅和虎,自然是真獅真虎,一個個膀大腰粗,平日裡見著足以讓人膽寒,此時掛上紅綢緞,上躥下跳,卻是讓人團團簇簇觀看,拍手稱快叫好。
也有人不喜熱鬧。
但在這個時候,也都各搬著椅子凳子,坐在各家家門口,吃著瓜子糖豆,享受著著熱鬧繁華。
此時江邊街道,一座酒樓之上。
林末站在高台前,靜靜地望著下方的萬家燈火,聽到越加興奮的呼聲,轉過頭。
那邊小弟林殊正在另一處陽台放燈。
此時剛好點燃,魁星燈搖搖晃晃地上空。
由金紗紙包裝的魁星燈很是皮實,能飛很高很遠。
此時城中有不少人同樣在放燈,一時間夜空中都亮堂了不少。
伴著樓下的熱鬧聲響,真就跟白日一樣。
這就是靈台佛燈會,開於一年六月,一年隻一次,算是靈台宗特有的節日。
有官方背書,自然熱鬧至極。
就是宗裡也有不少門人在此時下山,享受著著世俗的繁華。
林末自然也不例外。
他雖然喜歡練武,但真正到底,喜歡的不是練武本身,而是練武所帶來的安寧,與家人,親朋,在一起的安寧。
難得一次的時機,他自然沒有浪費,選擇放下練武,帶著家人,弟子,一起下山賞燈會。
此時看著臉上都不自主帶著輕松笑容的家人,弟子,林末倒是覺得頗為值得。
“大哥,你不去放個燈嗎?你看我放的燈,多高啊!”林殊放完燈,跑到林末身旁,一臉興奮地大聲問道。
“是挺高的,我就不去放了。”林末瞥了對方一眼,搪塞道。
林殊這小子個頭躥得很快,已經有一米**,不再是之前的豆芽菜模樣,但性子還是沒打磨,有些鬧騰。
將其帶來靈台宗後,關久了,此時一下山,就跟個皮猴一樣,欠收拾。
他已經決定要是再不長好,自己就好好整治一下,面對其離家後,被外人收拾。
“你也覺得挺高吧,嘿嘿,我也覺得。”林殊嘿嘿笑道,說著摸了摸腦袋,湊了過來。
“對了哥,我不是快立命了嗎,之前的坊市裡有賣山獸幼崽的,我想搞隻蛇騎,陪伴我一起成長,你覺得如何?”
“騎蛇?”林末皺了皺眉頭。
“對啊!蛇很乖的,滑滑溜溜,速度還快,駝著我草上飛!,沒準以後還能被我養得走江成蛟!”
“……”林末看著一臉憧憬之色林殊,有些無語。
養熊養鷹,甚至養虎養狼這些不好嗎?偏偏要玩蛇?
“這……行吧,到時候讓聶雲帶你去挑,你們幾個如果有想要的,到時候一齊選了,掛清涼寺帳上。”
林末終究沒有拒絕,玩蛇就玩蛇吧,總比殺人放火,為非作歹來得好。
林殊見此很是高興,攬著聶雲便往外面走去,說說笑笑,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林末見此笑了笑,轉過頭,另一片,林父林母,以及林菲兒同樣在那小聲說著什麽。
不時姐姐林芸皺著眉頭看向姐夫林文若,後者則在尷尬地賠笑。
惹得林母伸手輕輕拍打大姐林芸。
哇!
忽地,一旁的搖床裡傳來啼哭聲。
聲音不算大,很是稚嫩,卻驚得林菲兒連忙起身。
只是還未等她站起,便看見林末已經輕輕抱起突然醒來的兒子林覺。
兩人相視一笑。
她又笑著坐了回去。
林末回到高台,看著手裡繈褓中,眉眼很是像林菲兒的林覺。
對方也在看著他,一下子便沒有哭了,反倒伸出手,伊呀叫喚。
聽著著伊呀的聲音,他伸出手,與其接觸,在這一刻,他心中莫名出現某種觸動。
這是血脈相連的感覺。
也正是他努力的練武的意義之一。
林末單手輕輕搖晃著手裡的繈褓,另一隻手則從懷裡取出小塊類似方糖般的元石,扔進嘴裡輕輕咀嚼。
隨著元石渣渣被吞入腹中,被強大的消化能力消化,眼前澹藍色的光幕上,屬於赤能的一欄,再次上升一個小點。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赤能:22.3%
看著天賦珠上這等段時間的赤能積累,林末心情更好了。
如今的赤能增加的很快,原因便在於他吞服的元石質量變高了。
憑借道子的身份,林末此時能以內部價購置元石,還是那種高品質元石。
這是作為靈台宗,淮州兩座大山,的獨特優勢。
按照現在的積攢進度,如若不間斷地吞吃消化元石,他一天時間能積攢0.3%的程度,這樣算來,即使沒有獨特的際遇,不過兩百多天,便能將第五階段的天賦珠點亮,從而覺醒第五天賦……
而第五天賦的覺醒,或許能讓他的戰力再一次得到提升。
要知道突破真君後,真正算是一步一層天,普通天才的天資都會同時得到弱化,以往算是看家本領的秘術絕殺,威能也會減少,因此越境征伐難度也越來越大。
但他不同,無論是開始得來的霸王命格,還是最近的聖魔元胎,都遠遠未達到極限,繼續開發,獲得天賦,戰力自然能一直飆升。
只是未曾有機會見識真正的二劫真君,三劫真君,乃至之後的大聖,究竟是怎樣的實力。
‘也不知我第五天賦覺醒,或者正式突破大宗師,戰力又能達到哪個檔次……’
林末微微歎息。
真君戰力他是打死了好幾個,但都是千羽界那邊的,說起來,赤縣這邊的,還沒真正搞過。
因此有些拿不準。
心裡很是沒底。
‘真君,大聖,真是令人向往啊。’
林末依舊在輕輕搖著,念罷才發覺看著手裡的嬰孩,不知何時已然熟睡,於是幅度自然緩了下來。
飯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不管如何,現在關頭還是突破大宗師。
大宗師的快速突破,還需落實到五龍轉滅之上,其關鍵便在於體魄強度。
而在修煉新得【凶兵命書】時,他心中也有著某種預感,或許當這所謂兵君傳承,正式入門之時,也正是他五龍轉滅,徹底圓滿之日。
到那時,突破自在天境,或許也將變得無比簡單。
*
*
此時也靈妙城外,一座喚為猴山的小山。
這座小山,滿山遍野生有一種名為酸桃的桃樹。
此桃樹所結酸桃,味道很是之酸,常人食之,甚至會被酸得涕泗橫流,因此為人敬而遠之。
只是這種酸桃卻很得一些猢猻喜歡。
久而久之,便聚了一山的猴頭。
自赤潮掀起,這些猴獸也經過變異,別說山中深處,就是外圍之地,立命武夫鑽進去,也會被打得滿頭是包。
因此此處也變得人跡罕至了起來。
而此時猴山之上,卻是站立了數道人影。
於這黑夜之中,於這滿山的猴啼聲裡,望著遠處的靈妙城,望著城上方夜空,點點的燈火。
“真是安寧啊,如若可以,我真的不想摧毀這份美好。”
說話者為一軍士打扮,體態魁梧,身披黑甲。
只是甲衣樣式有些怪異,竟將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甚至連面部都未暴露。
月光之中,連面頭盔縫隙裡,隱約可見一抹赤光閃爍。
“只可惜,世上最大的美麗,不在於出現,而在於破滅,這寧靜看似美好,卻是無比虛幻,只有在被摧毀之時,才會顯得真實。”
平靜的聲音調子升高,到最後,更是顯得有些暴虐。
“王將,那你決意多久動手,此次你是總指揮,我等聽你的。”
身後,說話的是一個背後拖著長長紅色披風的魁梧壯漢。
其穿著牛皮吊帶,將一身的腱子肉勒緊,給人極具威勢之感。
“不急,再等一段時間吧,等蘇米勒他們到來,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鐵甲人原名王將子,乃是千羽界,萬象仙朝東天王。
在萬象仙朝四大天王中,其實力最是強悍,也有幾分聰明,算得上有勇有謀,因此地位也最高。據聞萬象仙朝皇室甚至因其天資,有意撮合其與傳聞中的三公主結親。
這次其若是打下靈台宗,或許傳聞便將成真。
“王將,據我們的探子,淮拂城外有大戰,之後更有不少靈台宗眼睛過去,進行相應排查,以至於這靈台城的戒備都森嚴了不少,
極有可能,極有可能蘇米勒等人凶多吉少了。”
“凶多極少……凶多極少,潛伏這麽久,到關鍵之時,卻凶多吉少?”
王將子忍不住自問道,聲音中隱含的暴虐之意,使得身後之人完全不敢接話。甚至連腳下那些原本亂叫的猴孫,都被嚇得歇了聲響。
不怪他暴怒。
淮州中高手真正不少,無論是朝廷官方,還是玉侯府,千山宗,靈台宗,勢力都不弱。
比之玉州,泰州,要強上幾個度。
因此想要將定淮州,必須將四者擊敗。
在過去,他們曾采取過種種手段先行離間四大家,甚至於還啟用了玉侯府,望京那邊的關系。
雖然沒達到預期的效果,讓人有些失望,但也不是毫無作為。
譬如之前千山宗與玉州府鬧翻,便是成果。
如今泰州,玉州戰局已定,便該徹底結束淮州,他便是負責解決靈台宗的關鍵人物。
“窮殤,蘇米勒是死是活我不管,鴛夢此人我卻一定要知曉下落!你這段時間,發動所有暗子,調查個清楚。”王將子沉住心中的怒火,說道。
鴛夢所修功法,對他來說極為有用,有其在,他們能出其不意,更加輕松地攻下靈台宗。
“這……好!此事便交給我,我會親自帶影衛,調查淮拂城之事。”
說話者為另一人,其正常人身高,赤裸著上半身,胸口繡著一隻白色的九尾狐紋身。
“盡快,盡快吧,如今這靈台宗高手,大多前往七海之上,正值宗內空虛,需得盡快!一月之內,無論是死是活,我需要個準確的答覆。”
王將子輕聲歎息一聲,沉聲說道。
“無論如何,一個月為死期,到時候若沒有鴛夢,即使強攻,我也要將其攻下。”
他很是肅然地說道。
淮州戰局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一直拖,到時候其余各處都打完了。
他可丟不起這樣的臉!
“硬打?”身披紅色披風的魁梧男子眉頭一皺,下意識舔舔嘴唇,問道。
“那要不要我再叫點人?這靈台宗畢竟算是這淮州大派,雖說實力不強,但畢竟人多勢眾,可別翻車了。”
他很謹慎,畢竟來淮州已經很久了,自然知曉靈台宗三個字是什麽分量。
其在萬象仙朝,就類似於上四家的存在。
算是頂尖勢力了。
或許宗內有地解仙的大老!
“人多勢眾?呵呵,我不知曉什麽是人多勢眾,我隻明明什麽是土雞瓦狗。”王將子聞之反倒笑了出聲。
常人怕被群毆,他因功法傳承原因,卻最喜歡以一敵眾。
敵人越多,他越興奮!
在千羽界時,他與天外之魔交戰,曾打下以一人之力,消滅對方一支天空船隊的驚人戰績。
也正是此項戰績,助他成就了東天王的封王之業。
“據我所知,這次那邊做的很不錯,以一個地解仙傳承,幾乎把這幾個宗門的高手盡數釣了出去,所以別怕,此時這所謂靈台山裡,通通是弱雞,一切有我。”
“是!”無論是赤色披風猛漢,還是窮殤,以及身後那些掩於陰影中的人,齊齊作聲。
但決定一旦作下,沒有任何人出言反對或者推脫。
因為這是戰爭,真正的戰爭。
前方的王將子依舊眺望著遠處的靈妙城,一言不發。
他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