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血光蔓延月色下,停靠的郊野的馬車陡然‘嘭’的震響,車廂傳出幾聲女子尖叫之中,中刀的身影捂著傷口正緩緩坐下,模糊的視野間,廝殺的身影混亂的來去。
叮~
叮叮~~
金屬交擊的聲音在黑色裡延綿不絕,名叫唐寶兒的女子擋下劈來的刀鋒,借力一躍,一腳踏在近前身影的膝蓋直竄而上,衣裙交迭翻飛,一劍抹去對方上仰望來的腦袋,血光唰的從頸脖飆射而出。
半丈開外,兵器交擊的聲音密集,陳數八一手短槍掩著兄弟數九背後,猶如龍蛇狂舞......敲、打、挑、刺、劃,揮出的殘影瘋狂傾瀉對方身上,握刀的身形都在片刻間不停震抖,伴隨的,還有骨骼碎裂的聲響。
林來恩邁著八字大步,往前左右來回騰挪狂奔,一口橫刀揮舞,自人群當中大開大合,火光映著刀面仿如閃出一片片森寒雪花,往往身形一晃,對方鮮血、殘肢已經掀上半空。
金刀幫一眾高手此時也在偷襲中反應過來,配合身邊的同伴,將趁夜襲來的四人合圍,然而那邊也絕非庸手,或者說,三個男人經驗豐富,一旦發現合圍趨勢,當即合力突破一處,又四散開去,尋找武藝稍低的對手,先將人殺死。
“還以為四個武藝多高,這麽久了還沒還沒將這些人殺敗。”
十幾丈外的山坡,耿青吐出蠶豆皮,伸手一攤,旁邊大春數了僅剩不多的蠶豆放去他掌心,一面咯嘣咯嘣的咬著,一面張望:“大柱,這裡打的這麽熱鬧,城裡那邊怎麽樣?咱們跟他們可是翻臉了,往後......”
“沒有往後。”耿青丟了一粒蠶豆進嘴裡,瞥了眼來時的城門方向,臉上泛起笑容,“等他反應過來,這邊已經差不多了,只要有一個口供、認證,高俊就跑不了,再則,有安司兵在,想來也......嗯?”
笑容僵了一下,視線之中,蒼茫月色裡,一道騎馬的身影飛馳狂奔,衝上一截緩坡顯出了身形輪廓,耿青差點被嘴裡的蠶豆噎住,連忙起身朝大春招手。
“趕緊走,換個地兒,別......”
“別什麽?”
就在大春起來,順著他問下去,隨即望去那邊,月色下騎馬而來的人影正朝這邊衝來。
一旁的耿青苦笑了下,心裡也有些倉惶,沒想到素來自詡武藝高強的安敬思,怎麽沒把人給留住。
......嘶,這下麻煩大了。
向那邊唐寶兒求救,又有些遠,肯定不上,還不一定聽得到求救......
得想辦法......我和大春肯定打不過對方。
思緒在腦海瘋狂轉動,目光裡騎馬而來的身影漸近,站在旁邊的大春握進鐵錘也有些緊張的站在旁邊,倒是沒有跑的意思,正要讓他先離開。
馬蹄聲轉眼逼近。
唏律律——
馬聲嘶鳴,鬃毛擺動間,上方魁梧的身軀翻身下來,有著擠出牙縫的低啞聲音從下來的身影口中傳出。
“賢弟啊......你真是機關算盡,騙過了不少人......呵呵......”
高俊步伐有些蹣跚,說話的聲音低啞而虛弱,之前城中與安敬思對拚一記,被一槊掃中了胸口,若不是身後有人墊了一下,卸去不少力道,怕就不是斷幾根肋骨這般簡單。
“高生......是你殺的吧?”
他按著腰間佩刀刀柄,一步步走來,臉上說不出的怒意,
緊咬著牙關,如果有可能他頃刻就想將對面青年活生生咬的稀爛,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耿青內裡的衣裳微微被汗水打濕,算來算去,終究還是有紕漏的地方,隨著對方越近,越是不敢露出絲毫的慌亂,畢竟這山坡就他和大春兩人,能起到的作用,不過就是讓對方稍微累上些許。
一旁的大春大氣也不敢出,死死抓著鐵錘,少見的沒有離開,反而上前了兩步,擋在前面。
“高縣尉,現在才後知後覺,未免有些晚了。”
耿青輕輕吸了口氣,臉上帶著微笑抖了抖袍擺,重新坐回矮凳上,“整件事裡,其實我都沒想過要與二位為敵。”
呵呵......
身形魁梧的縣尉站在那邊,握緊了刀柄,口中只是輕笑,邁開的腳步走到了大春身側,看著這大個子,身子抖的跟篩子似得,又看了看他手裡拽著的鐵錘僵在那裡,濃須間笑意更濃。
“傻大個,你一個車夫也敢站我面前,給你一個機會,有膽量就朝我腦袋砸。”
他抬手點了點發髻散亂的腦袋,說完,看都懶得看面前這個村漢一眼,徑直走去對面的耿青,嗓音帶著顫抖的笑聲,微微擺了擺臉。
“不想為敵?呵呵......你殺我兄弟,毀了我在飛狐縣辛苦打下的根基,輕飄飄一句不想為敵,你以為我會再輕易信.......”
空氣陡然傳來呼嘯。
魁梧的身形還說著話,下意識的回頭,鐵錘瞬間在他視線裡放大,呯的一下,狠狠砸在腦側,整個人硬生生被砸的倒下,鮮血順著發髻淌過了臉頰,腦袋裡隻感覺一陣一陣嗡嗡亂響。
捏著鐵錘的村漢都在他視線裡旋轉起來。
“你......你他娘.....娘的....真敢打.......”
話語剛落,大春衝來又是一錘砸在高俊頭上,看得耿青表情怔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騎上去的大春下一刻就被打飛,摔去地上。
咳咳.....
高俊滿臉是血,撐著地面搖晃起來,走出兩步就跌跌撞撞向後退開,手中橫刀插去地上才將身形穩住。
“大春。”
耿青連忙叫住從地上爬起還想衝去的大個兒,心裡也明白,就算眼下高俊挨了兩錘,真要發凶性來,殺自己兩人不過兩刀的事。
“高縣尉,在下一路事無巨細的算計過來,難道就是坐在這裡等你來殺?”
那邊,高俊從立在鞘裡拔出刀身,一聲不吭的搖晃前行過來,“這個時候了,是與不是又有什麽重要的?今日不是我殺了你,就是被你設下的伏兵殺死罷了。”
草......不上當了。
耿青臉上依舊一副笑眯眯的神色,只是按在雙膝上的手指關節此時用力過猛,都有些發白,汗珠更是滑落後頸。
“說的不錯,正因為到了這個時候,我坐在這裡,就是為縣尉準備一個體面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