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令人窒息,嘶喊的喊殺陡然掀了起來。
徘徊山腳的沙陀騎兵俱有戒備,聽到動靜,頓時挽弓朝那邊衝來的人影射去箭矢。
一支支羽箭劃過天空,被奔來的一道道身影借著馬車擋下,叮在車轅的刹那,竇威從後面轉身狂奔,照著最近一騎,一刀斬斷馬蹄,戰馬淒慘嘶鳴,傾斜倒下,上方的身形也一並掀了下來,還未等他掙扎爬起就被兩步上來的大漢一刀刺進胸膛,濃稠的血漿唰的濺在他臉上。
下一秒,四周借著馬車推進的一個個幫眾猶如蟻蟲蔓延過車輛,有人踩在車輦飛撲馬背,將沙陀兵拉扯下來,翻滾到一起瘋狂扭打,趕來的同伴遞來一刀,將敵人刺死,拉著那人起身,繼續衝去下一道騎馬的身影。
混亂之中,箭矢劃過天空,奔跑的金刀幫幫眾中箭倒地,也有騎士拉著韁繩打呼跑動起來,進行騎射。
半息不到,堪堪跑出兩步的沙陀騎兵就被準備了的漁網罩到全身,兩人合力一拉,將人從馬背上拽到了地上,拿著刀劍就對網中掙扎的身影就是一通猛砍猛刺。
成建制的軍隊,他們對付不了,可對付幾人、十來人的沙陀兵,江湖綠林人也有自己的一套,漁網、暗器、石灰都是隨身攜帶,借著馬車做為掩體,幾息之間,十騎幾乎都被暗算陰倒,這邊也付出了三人中箭、中刀的代價。
竇威肩頭扛刀,站在車輦朝上方大喊:“爾等中我家先生之計!哈哈——”
躲在附近岩石背後的耿青,正塞著鐵屑,聽到這聲,尷尬的一巴掌糊在臉上,將眼睛給遮住。
‘娘的,誰讓他這麽喊的,也不嫌尷尬。’
此時混亂還在持續,丘陵半中央的三十名沙陀人僅剩二十幾人完好,其余或多或少帶了傷勢,邪忽兒臉色鐵青,原以為不過漢人耍的空城計,想不到竟真的是‘空城計’引他們下馬上山。
“衝下去!”
眼下顧不上受傷的幾個麾下,帶著剩余兵卒就往山下衝,上方躲在岩後的十五人此時也看到了下方發生的一切,拔出插在地上的兵器,左右招呼:“耿先生計策已成,諸位弟兄,上下合攻這幫蠻人!”
眾人紛紛提上兵器衝出了岩石,腳步聲踩響陡坡,猶如決堤的洪水席卷而下,朝著同樣向下衝鋒的沙陀人背後殺了過去,呈出一片精氣狼煙。
“殺!”
升上雲端的陽光之中,兩撥上下齊衝,山腳的竇威指揮人手將馬車趕去邊上抵擋沙陀人的衝勢,刀劍齊備,站在後面等待對方緩下的衝勢,直接上去一刀。
“衝到下面,搶奪馬匹。”邪忽兒此時也不再戀戰,尤其聽到對方喊出‘中我家先生之計’頓時想到了聽來的故事,之前的氣勢蕩然無存,以亡命的架勢衝去山腳,就在二十幾人蔓延山腳的刹那,就近一旁的岩石,閃出一道身影,有聲音罵了句:“小心我的馬車。”
對著那邊二十幾道身影舉起了手中器具。
嘭!
巨響伴隨一團火焰陡然炸開,原本衝去山腳的沙陀人被這一下嚇得不輕,腳下緩了緩速度的同時,人也抵到了一排排馬車前。
車輛後方的幫眾齊齊攻而上,翻過車輦,照著片刻失神的沙陀人就是一頓亂劈亂刺,人影傾倒,或撲在一起滿地打滾扭打,上方狂奔的腳步聲緊跟而,頃刻間,從背後直直撞了進來。
邪忽兒一刀劈死撲來的漢人,轉過身,周圍全是糾纏廝殺的身影,一個手握寬厚大刀的魁梧漢人正朝他跑來,
下一刻,他轉身就朝另一邊狂奔,想要脫離戰團,翻過一塊大岩還未落地一張漁網陡然灑開,將他罩了進去。 一個肩頭中箭,還有一個腿上全是鮮血的幫眾咧嘴大笑:“抓住了!快過來,抓住了!”
那邊廝殺聲漸漸停歇,僅剩七人的沙陀兵偏頭看到邪忽兒困在漁網當中,被人用刀架著脖子,頓時停下手來,丟掉了兵器,蹲到了地上。
耿青靠著岩石重重吐了一口氣,朝著那邊的幫眾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後者領會的點了點頭,與幾個同伴上前,忽然出刀,將蹲在地上的七個俘虜斬在了血泊裡。
“無恥!他們已經投降了!”
邪忽兒坐在網內,眼睛都紅了起來,然而,他視野陰了陰,一個瘦瘦巴巴的身影站在了背對陽光的位置,看不清對方的臉。
“你要做什麽?!沙陀人不懼生死.......”
“把他手腳筋都挑了。”耿青後退兩步,將臉撇開,對於血腥的一幕,他向來不怎麽喜歡。
有幫眾拿刀上前的同時,竇威走了過來,看著被按在地上,割去手腕的沙陀人,回頭望向面前文弱的青年,“耿先生,一刀殺了就是,煩不著與一個蠻人慪氣。”
“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家業,他們一來就給毀了,還被追的到處跑,死了好幾個弟兄,怎麽可能不生氣?當我聖人?”
耿青將手裡的火器裝上火藥、鐵屑,“這種人一刀殺了太便宜了,讓他一輩子牢牢記住侵我漢地的代價,留著舌頭方便講給他周圍沙陀人聽!”
說完,拉開弓弦遞給了旁邊的大漢,又補充了一句:“拿去,將他雙眼也廢了。”
這玩意兒,竇威從未見過,更不知道怎麽用,拿在手裡擺弄兩下,抬起臉來。
“耿先生,這如何使用?”
身後,淒厲的慘叫聲裡,耿青忍著彌漫過來的血腥味,轉過身指著地上打滾慘叫的沙陀將領,“很簡單,對準他臉射。”
說著,食指做了一個扣動的動作,竇威也不是蠢人,大抵摸索了片刻, 學著青年的動作對準了嘶喊慘叫的猙獰臉孔,然後......扣下扳機。
嘭的一團火焰炸開,慘叫的聲音變得更加淒厲,火光、濃煙飄散,邪忽兒滿臉鐵屑,雙眼血肉模糊的在地上翻滾,而那邊的竇威也嚇了一跳,火器落到地上,整個人滿臉烏黑,眉毛、胡子、散亂的頭髮也都被火焰燒的少了許多,甚至還有火星斑斑點點的在他濃須上蔓延。
趕緊使勁拍散開去,烏黑的臉上苦笑起來。
“這下我終於明白先生為何要讓我來了。”
不久,邪忽兒被人綁去一匹馬背上,耿青著人拿來一張白色的布匹做成旗杆,在上面寫上幾個大字:入我漢地,殺!
便讓人將旗幟一並綁在馬背上,拍了下馬屁股,那匹戰馬邁開蹄子跑了起來,沿著來時的方向,飛快衝去了山道上。
“救治傷員,死了的弟兄,就地掩埋,給他們立塊墓碑,我們繼續南下。”耿青一身冷汗的坐去車輦,有氣無力的揮揮手,吩咐了下去。
回頭又望去天空,明媚的陽光走在雲間,他知道此時的北方烽煙已經燃燒起來,自己這邊不過是一場小打小鬧而已,收拾了心情,安置好了傷員、屍體,便將爹娘,還有其他人請回馬車裡,沿著計劃好的路途,過定州,往汾水方向,相信,之後的水路便不會有這般心驚動魄的事了。
七月十七,沙陀人作亂,入雁門關,襲擊雲州、蔚州,寇忻、代兩州的消息傳遍北方。
七月十九,吐谷渾都督赫連鐸、招討使李琢、盧龍節度使李可舉出兵合圍沙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