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礦乃大事,朝廷正是用兵之際,若這裡出了鐵礦的消息,算是一件大功了。”
“那人當真機靈,知道這事繞不開我兄弟二人,乾脆敲鑼打鼓讓全城都知曉。”
“臥龍再世嘛,呵呵......”
‘踏踏’的馬蹄聲響在長街青石磚,邁著蹄子的棕黃大馬上方,縣尉揮了揮鞭子,輕輕敲在晃動的馬鬃上,馬頭擺了擺疑惑的側過腦袋看去背上的主人,前者撫了撫它,對一旁另一個騎士說道:“此人耿家村人士,大字不識,能做到這般,也算是有急智了,難得還知曉孝敬你我。”
旁邊的騎士,與他是同胞兄弟,兄弟兩人一個叫高俊,一個叫高生,相貌七八分相似,身材同樣魁梧,高生著的武人打扮,長須濃眉,腰間懸一口黑鞘銅柄的大口刀,坐在馬背上一臉威嚴肅穆。
“兄長那日當街被行刺,其中有人在街上叫了金刀幫的兄弟趕去援手,後來從幫眾口中描述,便是這個耿青。”
說到此處,見兄長看過來,高生撫過頷下濃須,繼續道:“為弟有一心腹,身手不錯,頭腦一般,卻能給我出包山打柴的主意,追問下,才知是一個農家子,剛才就是他跟匯報說是耿青讓我通知兄長,眼下看來那日出主意的,也是這個青年。”
“居然還有這等事?”
高俊呲牙笑了笑,他也是頭一回從兄弟口中知曉此事,算是眼下的鐵礦一事,對那叫耿青的青年頓時大生好感,危難之際能援手,哪怕主動喊上兩聲,那也是恩情了。
“兄長,咱們反正缺人手,這種大字不識,又有急智,更難得對方能向我兄弟倆示好,不如納進來。”
這位金刀幫幫主也有著不遜於兄長的氣勢,有意無意瞥了瞥北面,“契丹人那邊,總是需要人常去打點的,耿青這人身家清白,做事又無底線,倒是能用上。”
那邊,高俊看著前方漸漸多起來的城中百姓,輕輕擺下手,壓低了嗓音。
“不急,這種人兩頭討好,還需多觀察一些日子,正好趁鐵礦一事,到時候試探試探,若真心靠向我們兄弟倆,便可拉為心腹人使喚。”
走過一段,那邊聚集衙門口的人堆喧嘩聲沸了起來,有人叫喊:“屍體就擺在眼前,何須證據!”
“就是,縣尊可不要包庇殺人凶手,不然我們可不乾!”
典吏揮著訃告勸他們安靜下來,不知被誰從人群丟來一顆石子砸到腦袋,打破頭皮,流出鮮血。
不遠的街道,高俊停下話語,皺起了眉頭,偏頭招來一個騎卒過去。
“把人散到一旁,本縣尉要入縣衙。”
數名騎卒領了命令,騎馬飛奔過去,驚得圍在後面的百姓四散逃開,躲之不及的被奔來的馬匹擦了一下,直接撞進人堆裡,頓時一片人仰馬翻。
唏律律——
馬聲長嘶,勒馬駐足的騎卒分開左右,‘鏘’的拔出橫刀向跌跌撞撞躲開的人群大聲呵斥,硬生生迫開一條道來。
“退後,都退後!”
踏踏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馬背上,高俊威目掃過周圍,一掀披風翻身下馬,帶著高生大步走向縣衙大門,那邊劉家管事上前拱手作揖,恭敬的喚了聲:“縣尉。”
“嗯。”高俊看他一眼,便不再說話,解下佩刀交給副手,招手讓典吏將訃告給他,展開在手裡看了兩眼,輕哼聲,瞥去一旁劉家管事,朝他招了招手。
“過來。”
那管事連忙上前,
還沒說話,迎面,一隻大手扇在了他臉上,整個人跌跌撞撞的歪斜撞去簷下木柱,頭暈目眩的捂去臉上五道紅紅的指印,“......縣尉。” 高俊懶得看他,將手裡訃告丟去地上,朝外面不敢作聲的百姓,揮了揮手:“都散了,縣尊都說了,證據不足,爾等還想胡攪蠻纏,衝擊官府那可就是造反作亂了。”
一頂造反作亂的帽子扣上,換做誰都受不起,原本叫囂最凶的幾個書生頓時作鳥獸散,呼朋喚友的三三兩兩擠出人群不知跑去哪兒了。
其余人也一聲不響的離開,只剩那些孤兒寡母,還有劉家的打手護院杵在那兒,見到周圍兵卒的目光,片刻,披麻戴孝的婦孺也唰的將麻衣麻帶解了下來,丟到地上抱起孩子轉身就跑,令得劉家管事尷尬的笑了笑。
“她......她們.......”
哼!
那邊,高俊冷哼了一聲,轉身帶著副手、高生走衙門裡,途中碰上的差役文吏紛紛退到一側拱手施禮,問了縣令還有那個耿青在哪兒後,徑直尋了過去。
日常辦公之所,均在側院這邊,那裡有數間偏房,縣尉的公房也在此處,高俊尋去時,前方敞開的公房裡,正與耿青說話的縣令接到差役稟報,兩人便停了話語。
腳步聲過來。
後者抿了抿嘴唇坐在椅上動了動,還是站了起來,敞開的門扇顯出高大身形輪廓,耿青急忙殷勤上前迎他進來。
“小的見過縣尉。”
“你就耿青?”一腳跨進門檻的高大身形看著禮數周全的青年點了點頭,隨意讚賞了兩句,才看去那邊肥胖的縣令。
“縣尊,近日可安好?”
“不勞縣尉關心,本縣過得甚好,每日忙碌不得空閑。”縣令不敢得罪對方,但作為一地主官,也不能太過低三下四,貶了自己威風。他低下視線,隨意的撣了撣寬袖,側過身去。
“不知縣尉,忽然回衙門,是有何事要匯報本縣?”
高縣尉只是笑了笑。
“無事,只是聽聞牛家集挖出鐵礦,我便回來看看。”說著,他目光投去靠門那邊的耿青,“做的不錯,你且先回去,明日我與縣令會來牛家集,到時你帶我們去尋。至於門外那些人,不用理會。”
言罷,他揮了下手重複了聲:“出去吧,我與縣尊還有公事要談。”
“是。”
耿青看看那邊,小心的拱了拱手,邁著臉慢慢退出房門,到了外面,還有一個大漢腰懸寬口刀朝他微笑,便也跟著笑了一下,匆匆離開月牙門走出縣衙,與外面等候的大春三人匯合,七嘴八舌的問他裡面怎麽樣?會不會抓他蹲大牢之類。
“不會有事,我們回去吧。”
“站住!”
劉家管事捂著側臉急忙衝過來,事情到了這一步,哪裡肯放人走,伸手過去抓扯,前方走動的耿青停下來,陡然轉身,抬手。
啪——
又是一聲脆響在那管事另一邊臉上響徹,打的對方原地發懵。
“衙門重地,豈容得你放肆!”耿青垂下手掌負去背後,看著那邊就要衝過來的劉家護院,門口的騎卒、衙役也都上前一步,將人逼退回去,他拱手稱謝一番,叫上大春三人離開。
加快腳步穿過街巷,一出了城門,大春頓時手舞足蹈的說起耿青剛才那一巴掌,跟在後面的耿青笑了笑沒有說話,不過他後背衣裳下,泌出一層冷汗。
剛才實在太過凶險。
想不到劉邙的人竟早他一步來了縣衙,若非事先就有想過將礦石大肆宣揚,那縣令怕是真就被對方收買,將自己關進大牢,到時候就算有百般計策, 都沒辦法施展。
四人離開不久,劉家一幫護院打手拉著屍首也跟著沿路返回,天色降下,搬了椅子軟墊坐在前院等著消息的劉邙見他回來,四具屍首也都被拉回來放在外面,氣得搬起椅子就扔過去。
啪啦!
椅子碎在地上,一根椅腳滾去不遠,劉邙漲紅了臉讓丫鬟攙扶著穩下身來,指著管事半晌,才擠出話語。
“到底怎麽回事?!”
“回主家。耿青發現鐵礦......原本已經意動的縣令,便反了晦,而且......聽到消息的縣尉也趕了過來,將事情按了下去。”
縣尉?
劉邙神色愣住,沉默了片刻,“看來我還要準備一份禮,你臉上兩邊紅紅的怎麽回事?”
“是縣尉打的......”
“兩側都是?”
老管事微微抬了抬臉,瞅去主家,猶豫的吞了吞口水,在劉邙催促下,他才開口:“是......是耿青,他讓我帶句話給您,他說......他說......”
“說什麽了?你倒是說啊,可急死我了!”劉邙被他吞吞吐吐的模樣,急的揮手走動,恨不得過去再給他一巴掌。
“他說......要把主家的祖宅給掀了。”
他娘的!
那邊肥碩的身形怒極罵了一聲,火氣攻心,站在原地都在搖晃,被丫鬟及時攙住才沒倒下來。
掙開丫鬟,咬緊牙關,幾乎低吼出來。
“好......好......我倒要看看,他怎麽個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