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人離的死,對於義軍上下而言,其實不過預料之中的事,只不過提前了一些,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但也沒有殿中的耿青說出讓黃王登大寶,坐龍椅的話語,來的驚駭。
大部分人心中多有些意外,降臣那邊或多或少夾雜憤怒、傷悲、錯愕,尤其張直方等人恨不得上前拎住他衣襟拉過來問個清楚!
於義軍將帥,耿青這番話讓他們臉上露出狂喜,打下長安,見識到這座城池的繁華,許多人已經不想離開了,唯有黃王在這裡登基稱帝,眾人便能在這片繁華之中享受富貴。
大殿之中,兩邊群臣紛紛擾擾的心情各異,禦階上的那位老人心情卻有些微妙,打下長安登基稱帝,本就是他設想中的一環,如今兵將鼎盛,又佔據天下最富庶的地方,焉有離開的道理。
不過,若是自家兄弟提及這事,他要推托一番,可,面前這位耿青,嚴格上來說,是於琮的弟子,還是唐庭舊臣,倒得此時,他開口,意義又是不一樣了。
唐庭臣子都擁護本王稱帝,外面人還有何好說的?
‘瞌睡來了,有枕頭.....呵呵......’
老人抿著嘴唇看著躬身埋頭的耿青,眼裡盡是笑意,抬了抬手,語氣威嚴:“起身吧,登基之事,暫不提,長安才堪堪平穩,外還有鄭畋的鳳翔軍、神策軍分散關中,豈能圖一時爽快,而忘危亡?”
黃巢連連擺手說了兩句“不妥不妥”,下方還未入列的崔璆瞥了眼垂手而立的耿青,著急的上前半步,拱手下拜。
“黃王勿慮,神策軍不過一幫孩兒兵,敲打敲打,待時望我義軍兵鋒,自可歸降,而那鳳翔節度使鄭畋,不過一介文人,雖說有些名望,但行軍打仗,一竅不通,難損我分毫......
.......聽聞他是我義軍近逼潼關時去的鳳翔,說明此人心存有膽怯,不敢與長安共存,膽小惜命之人,縱然大義凜然,也不過跳梁小醜罷了,只需黃王遣使者,送去招降書信,對方必然來降!”
老人‘唔’的低吟,沉默下來。
而那說話的中年人旁邊,耿青微微側臉看去對方,崔璆余光也打量去耿青,朝著上方垂首,嘴角含笑的輕聲問道:“耿侍郎,可有不同見解?”
“沒有。”
此時,耿青算是半隻腳踏入義軍這邊,他說的話,不敢說分量,但總是能入眾人耳的,他跟著笑起來,朝上方的老人拱起手,附和道:“啟稟黃王,臣亦覺得有理,外敵無非多花時間一一剪出便可,但一國不可無君,黃王登上天子位,百姓才能歸心,兵將才知為誰而戰,後方安穩,殺敵才能盡全力。”
崔璆聽他這番話,讚賞的點了點頭,剛才他替其說話,眼下對方能報之以李,往後朝政上說不得能走到一處去。
見上方龍椅上的老人還在猶豫,黃家一乾子侄也急了,一一走出臣列,在中間排開重重拱手半跪下去。
“還請黃王登基大寶,執掌乾坤!”
朱溫、鄧天王、葛從周、孟絕海、尚讓等將帥也一一出列,大步來到正中跟著抱拳跪下,齊聲大喊,聲音震響殿宇。
“請黃王即天子位!”
響亮的聲音齊齊掀了起來,太極殿裡,只剩那些降臣還杵在那,眼下這一幕,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得硬著頭皮拱手躬身下去,但並沒有開口。
禦階上。
老人坐在龍椅,閉著眼睛感受著下方文武熱忱,
按在龍首的雙手都有些微微發抖,當年一介書生,後來的鹽幫首領,征戰五年的義軍黃王,到的這一刻,終於化身為龍,直衝雲霄了。 一聲聲高亢的話語環繞耳側,好一陣,黃巢緩緩睜開眼睛,花白的須髯一根根怒張,在搖扇的微風裡輕輕抖動,他站起來,握緊了拳頭,走到禦階前,一拳砸在雕欄。
“眾將隨我出生入死多年,不可虧待,還有那些不曾站在這裡的兄弟倒在了征途之上,本王豈能讓他們死的毫無意義,即天子位,便是讓他們在陰曹得以知曉,他們並未白死!”
老人一步步走下石階,如同一頭狼王巡視領地,目光掃過周圍,負著雙手站定正中,深吸了一口氣。
“眾將推崇,本王便在這長安,登皇帝位,昭告天下!”
耿青先一步,拱手躬身拜下:“臣拜見陛下!”
隨後,眾將醒悟過來,急忙朝見這位即將登基的老人,令得黃巢極為滿意,更是抬手在耿青肩頭拍了拍,回到龍庭重新落座,既然登基大寶之事已說開,老人也不再避諱, 便與眾文武商議起稱帝的吉慶時節、和登基的繁縟細節。
時間定在今年末尾十二月十二日,之後,又說了一些話,這才解散了集會,耿青腳步緩慢,刻意留下來,果然,眾人三三兩兩出了太極殿,他便被正要離開的黃巢叫住,一起走在殿外簷下。
“你能識時務,很好。”老人負手走在前面,常年征戰,又有武藝傍身,比尋常六旬老人,身材要來的健碩,“不過,莊人離這件事就此了結,他那些門人弟子,就不再追究,放他們一條生路。你也得休便休,恩怨就此了解,安心做好本職之事。”
聲音凶悍,漫漫長簷,兩人身後,事一眾侍衛、宦官陪同垂首而行,耿青落在老人一步後面,微微低頭,看著地面,眼裡沒有一絲神色,嘴角勾著微笑點頭:“陛下說的,臣懂。”
“本王說的是真放他們一條生路!”
怕被這青年會錯了意,黃巢重複了一句。耿青笑了笑,“臣明白。”
“明白便好,本王有些怕你們這些聰明人,有時反被聰明誤,而擅做主張!”老人擺了擺手,繼續前行,快到後院的交接廊簷,他停下腳步,“之前殿中本王說神策軍、鳳翔軍的事,你有何看法?”
“那輕看鄭畋的人是誰?”
“崔璆,原是浙東觀察使,被本王活捉了,耿侍郎覺得他所言不妥?”
耿青低了低頭,輕聲道:“半真半假,有讓陛下輕視大意那鄭畋之心。”
“哦?”
黃巢皺了皺眉,看著面前的青年:“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