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

　白東臨的意志，生滅之間，在一幅幅棺槨之中來回跳轉。

　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頭髮……

　雖然意志降臨的地方不同，所觀測到的皮膚顏色材質不同，但他們都毫無疑問的擁有著同樣的特點。

　那便是大，大無邊際，哪怕白東臨將意志延伸到極限，依然不能觀測到任何一個器官的全貌。

　到了後面，白東臨已經震驚得麻木了，停下毫無意義的動作，復活過來，盤膝坐在龐大的棺槨之上。

　經過一次次試探，他已經發現，青銅仙殿內部很安全，並沒有想象中的反製機制。

　白東臨目光光中的震驚漸漸平複，重新變得清澈深邃，表情平靜，但心中有無盡思緒彌漫。

　“這些存在，都是什麽境界，十一，十二，還是一切的終極，第十三境！?”

　白東臨以只能憑借自己目前的認知，盡可能的將這些屍骸的境界往更高處去想，根本不用思考，若是將其看為十境，都是對這些存在的侮辱！

　十境的終點是什麽樣，從犧裡鳳、薑無道、看墳人阿瞞他們身上就看以看出一二來，他可以肯定，十境是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的，哪怕只是單純的將神軀巨大化，依然不可能做到。

　“這些存在，最低都是十一境！”

　“真我唯一，收束一切世界線，融合無盡他我，歸納一切時間節點，過去未來，皆是最強。”

　“也就是神話傳說中，被稱之為聖人的，混元大羅金仙！”

　白東臨眉角微微抽搐，視線環顧，在朦朦朧朧的仙光籠罩之下，這片虛無空間中，漂浮的棺槨何止億萬。

　“億萬尊至高無上的聖人老爺，共同埋葬於此，這是……”

　“何等恐怖的大戰！！”

　意志激蕩，此時此刻，他的目光已經不在局限於母河與破壁之上，這裡的屍骸無聲的告訴了他一件事。

　“黑災，究竟是什麽?”

　能造成如此多聖人慘死，也只有他從輪回盡頭石碑上觀測到的信息中，記載的黑災有這種可能了，那是席卷無數諸天萬界的恐怖大戰。

　不知為何，或許是在此地億萬聖人屍骸的影響之下，隨著白東臨思緒蔓延，當“黑災”二字在思維中響起的刹那，記憶深處一些被抹去的記憶，竟然重新浮現了出來。

　——

　大戰！

　慘烈無比的大戰！

　無數大千世界，在激戰余波中化作灰灰，踏入永恆彼岸的無上強者接連隕落，亦有概念之上的超脫者被抹去一切痕跡，徹底身死。

　“戰，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陳，你明白的，如此糾纏下去，不僅僅沒辦法擺脫黑災，甚至可能讓東西落入祂們的手中。”

　“哪怕只有萬一的可能，一切都無回旋的余地，吾不能放任這個可能性。”

　“屏蔽一切，斬斷一切。”

　“就以吾之性命，將其，徹底埋葬！”

　“殤，太一……”

　畫面戛然而止，白東臨神情一愣，這莫名的熟悉感，令他不由意念一動，取出了神海中的戰碑。

　“這是上次成功融合了五塊碑體的戰碑，所展露給我的畫面，我的記憶，竟然在我不知不覺中被抹去了一些！！”

　白東臨眼神一冷，這令肆無忌憚慣了的他，感到了一絲不安，居然可以抹去他的記憶，那完全也可以將他改造成另一個人。

　“不對！”

　“這種手段，違背了不死不滅，我的記憶，是不可能被抹去，修改的！”

　白東臨眉頭一皺，頓時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陷入了思維的誤區，他的記憶應該不是被抹除了，而是被某種可怕的手段遮掩了。

　如今記憶重新，就是一大佐證，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戰碑，白東臨眼中閃過一絲神光。

　“戰，戰……”

　“戰族，戰碑，還有畫面中要遮蔽一切，斬斷一切，那未知的存在，也叫作‘戰’！”

　種種細枝末節，相互串聯起來，逆天思維微微運轉，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戰，是戰族的源頭，這戰碑應該是戰的貼身之物，所以，才會記錄下那種至高存在之間的對話！”

　“而這方殘破的諸天萬界，應該就是戰以及他族群的大本營了，母河，是戰要斬斷一切，屏蔽一切對界內眾生施展的手段。”

　“既然不想此界生靈出去，破壞了你屏蔽此界的布置，為何不徹底抹去此界眾生?這樣豈不是一勞永逸，對你們這種存在來說，要做到這一點，不過是一個念頭而已。”

　“事情應該沒有這麽簡單……”

　白東臨眼中疑惑重重，他可不認為，那些存在會擁有憐憫慈悲，如果真能一勞永逸，絕對會毫不猶豫去做，畢竟，被他們交戰余波泯滅的諸天萬界，可是不少。

　不這樣做，隻可能是不能，眾生萬靈有不得不存在的意義，令“戰”也無法規避。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來，為何諸多時代以來，母河有無數手段可以徹底泯滅一切生靈，卻沒有這樣做的根源了。

　“萬界與萬靈，是共生的關系，誰也缺不了誰！”

　白東臨眼神篤定，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是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了。

　“屬於戰的世界，戰族才是唯一的土著，原來，人、妖、異三族，全都是外來者嗎?”

　“是盟友，是入侵者，呵呵，雖然經過歲月的歸化，早就沒了土著外來的區別了，可本質上來說，大家都是一樣。”

　“原來都是‘穿越者’啊！”

　白東臨不只想到了什麽，不由搖頭失笑，自己一直以來隱藏的秘密，到頭來根本沒有必要。

　“奇怪，我被遮掩的記憶，怎麽突然又浮現了出來?”

　收斂了狂飆的思緒，白東臨視線重新回到了外界，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戰碑，又看了看充斥在整個視線內棺槨。

　“這些棺槨中的屍骸，雖然各有差異，但都同時擁有一樣的特征，那就是龐大無比，這一點，說不通！”

　體型的大小，不能決定一切，不是說體型越龐大境界就越高，從來就沒有這個說話。

　因為修士的不同族群血脈，以及所修行的功法，所走的道路不同，而表現出來的外界形態，肯定是不一樣的。

　同為真我唯一境，有的存在身軀或許比一方宇宙還大，有的甚至可能比塵埃還小，但兩者並無區別，是一個層次的存在，實力相當。

　而他現在看到了什麽?

　億萬聖人屍骸，所表露出來的形態特征，都是一樣的，這不可能是巧合，世間沒有這般巧合的事，這些可都是至少為十一境的無上存在啊，不是地上隨處可見，一模一樣的螞蟻。

　“我記憶中被掩蓋的信息來自於戰碑，戰，到了此地卻莫名掙脫屏蔽重新浮現，緣由指向了這些屍骸……”

　兩相結合之下，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白東臨眼中思索散去，緊了緊手中的戰碑。

　“這些屍骸，都是來自於戰族，此方諸天萬界的真正統治者！”

　白東臨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戰”斬斷了一切，將無盡生靈永遠的囚禁在這沒有未來的牢籠之中，還留下了母河這個可怕的東西監察萬靈。

　要說恨他吧，好像也無從恨起，沒看見嘛，人家戰族為此，已經滅族了，億萬聖人陳屍於此，那些更弱小的戰族之人，就不用說了，絕對是無法要數字表達的數量。

　這些聖人還能留下屍骸，而無窮無盡的戰族眾生，連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被歲月徹底埋葬。

　而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戰，如今是生是死也都不知道，這股恨意，白東臨還真不知道從何生起。

　“黑災，黑災！”

　“才是一切苦難的根源，戰的所作所為，只是犧牲小我，顧全大局。”

　“而且，也做到了身先士卒，連自身的族群都湮滅了。”

　“恨?”

　白東臨微微搖頭，緩緩站起身來，神色肅穆，向著四面八方，億萬棺槨微微供手，以示尊敬。

　“這些聖人屍骸就這麽沉眠至此，還真是浪費啊！”

　白東臨咽了咽唾沫，將目光艱難的從棺槨上移開，狠狠搖了搖頭。

　“不行不行！這些都是因戰黑災而身隕的前輩英烈，怎麽能生出吞其屍骸的想法呢！?”

　“呸！白東臨， 你可真是一個無恥變態！”

　“滅——”

　似懲罰一般，白東臨用最痛苦的方法入滅，詭異意志不再逗留，掠過億萬棺槨，往虛無空間中心蔓延而去。

　每一個生滅，都能跨越百萬光年，片刻之後，就已接近了中心區域。

　與此同時，一個疑惑在心中浮現。

　“犧裡鳳的計劃裡，為什麽沒有提及這億萬聖人屍骸?是故意瞞著我?”

　“或者說……”

　“她也不知道?”

　但從犧裡鳳種種行為來看，不像是對青銅仙殿的情況一無所知，這其中或許有其他原因存在。

　“莫非，她知道的東西，在我進來之後，發生了改變?”

　白東臨心中一動，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