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鋒的蛤蟆功和靈蛇拳,走的是不同的兩個極端,固然是變化莫測。
可天下武功,要論變化多端,又有哪一個比得上白行簡的萬縷千絲劍。
這門劍法,取的是白行簡自身化簡為繁,三生萬物的武學經義,衍生而來。
參悟的,是獨孤九劍,化繁為簡,無招勝有招的至高武學境界。
至繁至簡,都是武學之極。
白行簡剛剛用來對付歐陽鋒蛤蟆功的,便是至簡,而他最強的一面,卻是至繁。
如今歐陽鋒棄蛤蟆功而不用,無意給了白行簡火力全開的機會。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在等待這個機會。
高手過招,隻爭一線,細微的優勢,就足夠顛覆整個戰局。
眼看靈蛇拳襲來,白行簡眼中寒光迸射,提杆在手,唰的便是一層層劍光彌漫開來。
萬縷千絲劍至此才展露開來,劍勢森嚴,劍氣吞吐,周身三尺之內,都化作一片劍之世界,處處皆是無盡的鋒芒之氣繚繞,寒意逼人。
歐陽鋒見狀不好,這才知道,剛剛那簡簡單單的幾招劍法,居然不是白行簡的真本事。
他若是施展蛤蟆功,氣力吞吐之下,自然能夠將這滿天劍氣,無盡鋒芒震散。
可現在,他施展靈蛇拳法,舍棄了蛤蟆功的剛猛,走了陰柔詭異的路數,頓時落在下風。
靈蛇變化,的確無跡可尋,可當劍氣綿綿,猶如天羅地網落下之時,再怎麽無跡可尋,也是徒勞無功。
短短幾招,歐陽鋒便險象環生,差點兒被白行簡一劍削斷手腕。
期間歐陽鋒數次想要催動蛤蟆功,可白行簡又怎麽會給他這個機會,劍招不絕,如太極混元,一劍兩劍三劍。
猶如太極劍圈一樣,一環扣一環,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去,就能看到,那漁竿魚線魚鉤,三者如三環套月,連綿不絕。
終於,在鬥十幾招之後,歐陽鋒毅然變招。
劍鋒攪動,歐陽鋒悶哼一聲,左臂受了白行簡一劍,右手從背後抓出蛇杖,身形不退,一根蛇杖憑空而來,掃向白行簡胸口。
這根蛇杖造型怪異,杖頭雕著個咧嘴而笑的人頭,面目猙獰,口中兩排利齒,上喂劇毒,只要一按杖上機括,人頭中便有歹毒暗器激射而出。
更厲害的是纏杖盤著兩條銀鱗閃閃的小蛇,不住的蜿蜒上下,吞吐伸縮,令人難防。
歐陽鋒此刻雖然左臂受傷,實力卻不見絲毫下降,蛇杖揮動,變化莫測,含有棒法、棍法、杖法的路子,招數繁複,舞動人頭獰笑,時宛如個見人即噬的厲鬼。
白行簡神色不變,即未因歐陽鋒左臂受傷而欣喜,也未因歐陽鋒穩住局面而失落。
漁竿魚線魚鉤仍舊如同三把長劍,飛舞轉動,劍意凝聚,無數劍氣凝練漁竿之上。
每一劍斬出,都有種切割虛無的鋒銳,劍光如電,便帶給歐陽鋒極大的壓力。
森然的劍氣,讓歐陽鋒周身肌膚欲裂,手中蛇杖不斷揮動,劃出一團團鬼影,叮叮之音響起,與那無形的劍光激烈碰撞。
二人這一戰,技巧之精妙,招數之變化,都登峰造極,韻味悠長,神意綿綿,都把自身武學發揮到極致。
黑夜之中,山巔之上,漁竿與蛇杖不斷交手,點點火花映襯滿天繁星,仿佛星辰落塵一般。
可如此瑰麗的景象中,蘊藏的卻是江湖中最凶險的一戰。
兩人實力相當,可惜,從歐陽鋒使出靈蛇拳的那一刻起,勝利的天平就慢慢倒向了白行簡的方向。
尤其是歐陽鋒的蛇杖可不是洪七公的打狗棒,雖然也是精鋼打造,悉心錘煉的頂尖武器,可和打狗棒,如意神兵這種真正的神兵利刃相比,還是差了一籌。
一絲劣勢,就足矣顛覆戰局,更不要說兩度不利了。
兩人激戰五百多招,饒是歐陽鋒用盡全力,手段齊出,蛇杖的暗器毒蛇都動用了,終究還是避免不了落在下風的局面。
那一根蛇杖坑坑窪窪,被白行簡的如意神兵打出無數的缺口,眼看已經支撐不住。
杖身上纏繞的兩條毒蛇,也早已被魚線割成幾段,在兩人的勁力碰撞之下,被碾落成泥。
兩人的戰鬥,不可避免的來到最後階段。
關鍵時刻,歐陽鋒棄杖不用,終於又一次抓住機會,使出了蛤蟆功。
他知道,白行簡絕對是他這輩子遇上的最強的敵人之一,這一戰,也是他一生中最凶險的一戰。
依靠蛇杖,再糾纏下去,只會讓雙方的差距不斷拉大,不如放手一搏,背水一戰,以蛤蟆功一決勝負。
心意已決,歐陽鋒戰意勃發,一掃此前的頹勢,全力以赴,凌空一掌。
這一掌,如須彌山倒,天崩地裂,歐陽鋒先天氣海的恐怖真氣,在這一瞬間被調動起來,一掌之下,天地似乎都為之變色。
先天氣海,真氣浩然如海,這一掌,便仿佛四海之水傾斜而下,浩浩蕩蕩,無邊無際,轟隆之聲絡繹不絕,震蕩九霄。
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人敢小看這一掌。
就算是王重陽複生,或許能擊敗歐陽鋒,卻絕對不能小看這一掌。
白行簡,也是一樣。
或許是懷揣著背水一戰的決心,歐陽鋒這一掌不僅達到此生的巔峰,同時,也將蛤蟆功推演到了另一衝境界。
原本的蛤蟆功會被一陽指克制,是因為以點破面的關系。
可如今,蛤蟆功化作煙海奔湧,如洪水奔流,不再是一陽指能夠克制的存在。
白行簡見狀,眼神凝重,漁竿一顫,也使出燦若星辰的一劍。
杆線鉤三位一體,一劍起,萬物生,一劍落,萬星墜。
混元太始經的先天真氣在這一刻盡數爆發出來,每一縷真氣之上,都附著了一道劍光,在黑夜中閃爍光輝,宛如星河鷺起,最終融合成一道燦爛的劍光,似天河倒卷,從九天而落。
嗤的一聲,凝練厚重的掌力就和這一條長河般的劍光狠狠地交織在一起,相互消磨,發出令人驚歎的氣流撕裂之聲。
轟鳴聲中,汪洋天河盡數消散,白行簡倚杆而立,唇邊滴滴嫣紅落下。
在他的對面,歐陽鋒邁出一步,想要說些什麽,最終,搖晃了一下身子,看向歐陽克的方向,徹底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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