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術士士說到這裡,動作誇張的對月知恩鞠了一躬。
“所以,還請大人,可憐可憐我這半生修為,一把老骨頭。請大人,把要解的夢,如實告知。”
“我之前告訴過你。我要找一個人。可是,我都把這安國翻了個底朝天,那個人,依然毫無蹤影。”
“後來,我時時能夢見她。可是夢裡的她,就像一個沒靈魂的無臉傀儡。她永遠不讓我看見她的臉。我也聽不見她的聲音——”
術士聽到這裡,只是拈著胡子點頭,“之前,月大人第一次找小道的時候,就說過這夢。想要小道通過解夢來助大人找這夢中之人。可是——這夢中之人如此模糊,小道也著實無法——不過,大人隻管放寬心。俗話說,‘這夢都是現實的指引’‘夢也是未來的預示’。大人經常夢到的這女子,應該,也是時時刻刻在想著大人——”
“既然如此——她為什麽躲著不見我呢?”
“有時候——相見,不如懷念吧。大人之前一直說,夢裡的她,讓大人您看不清楚容貌,也許她是容貌已毀,所以,對大人避而不見——”
“那不可能——”月知恩抬起手,截斷了那術士的話。
“大人?”
“因為,我剛才又夢到她了。這次的夢裡。她不再像是無臉人偶傀儡了。這次的她——這次的她站在我面前,我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她的樣子。只是她看起來——是我從未見過的她年輕的樣子,梳著我從未見過的少女的發髻,穿著也是明顯的貴族少女的樣式。看起來,也就是二八年華的待嫁少女。可是——我第一次見她時,她已經是嫁為人婦的夫人了。”
方士小心翼翼的接話,“那就是說——大人見到了您想見的這女子,但是,她的樣子,是在她和您相識之前的,她的樣子?”
“是。那夢裡——她做了什麽?或者——說了什麽?”
“她什麽也沒說——就是看著我——然後,轉頭就離開不見了……仿佛仙人凌空飛升一般。”
“小道要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此話怎樣?”
“這個夢是個好預兆啊——這預兆著,大人要找的這女子,已重獲新生,脫胎換骨。也許不日,就要和大人見面了——”
“是嗎?”
“正是。”
“那你說——我要去哪裡,才能找到她?”
“那大人,在您的夢裡,您是在哪裡見到她的?”
“就是我身後的內宅之中。”
方士對這月知恩躬身行了一禮,“那更要恭喜大人了。大人無需費力各處尋覓,這人,自會來找大人的。”
“我要等多久?”
“假以時日。”
月知恩滿意的笑了。
只要還能再見到她。
多久他都可以等。
“最好如你所說。”
月知恩拍了拍手,從門外進來一個小侍從。
月知恩揮了揮手,吩咐道。“領著這先生去領賞錢。”
那方士聽了這話,喜笑顏開,“多謝大人賞賜。”
方士跟著小侍轉身離去。
在他的即將踏出這間屋子的門檻時,月知恩賴洋洋的補了一句。
“你最好期待——你這夢,解得準。不然——我割了你的舌頭。”
方士轉頭,對著月知恩弓了弓腰,“不敢,不敢。”
月知恩揮揮手。
方士這才能徹底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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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術士跟著小侍去內庫領了賞銀。
他心滿意足的拿著錢袋子,出了月知恩的府門。
他走過了兩條街。
再次掏出錢袋子,愛不釋手的又在手裡掂量了掂量。
掂著掂著——
一陣電光火石。
猝不及防的——
他手裡的錢袋子就被一隻黑手搶走。
那人搶了錢袋子,轉頭就跑入一個小巷。
老術士急了。
這可是他頂著掉腦袋的風險靠著三寸不爛之舌掙來的銀子啊!!
他家裡還有不少小徒弟等著這錢救命呢。
老術士不顧自己的年邁,急忙撩起外袍的下擺蹬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去追。
只是——
他剛進巷子。
一隻托著他丟失的錢袋子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順著這手的方向看去——
是個身形魁梧,一身黑衣的青年。
“這位壯士,不知——”
搶這老術士錢袋子的人正是阿順。
他把錢袋子還給老術士。
“聽說你號稱老神仙,那應該是超脫世外,餐葩飲露,怎麽還如此看重這些黃白之物?”
“老神仙不敢當。不過我確實早已辟谷。這黃白之物,不是我要用。只是我前一陣子收養了幾個無家可歸的孤兒。我辟谷之後,並不需銀錢花用。但是這孩子,吃喝拉撒——都需要銀子。”
“銀子,我還給你了。想聽你句實話。”
“壯士請問。”
“我看著你從月府出來,這月府——叫你去做什麽?”
“是月大人,叫小道去解夢。”
“月大人?據我所知——這月大人向來不信鬼神仙佛——”
“是真的。 這事情,我告訴你也沒什麽。之前月大人聲勢浩大的找一位女子,這事情估計半個安國的人都知道。我也沒什麽好瞞的。月大人讓我去解的這夢,也是和找這女子有關吧。”
“他的夢——是什麽夢?何解?”
“這月大人的夢,是個惡夢。他夢見他要找的那女子用他從沒見過的樣貌和他告別。他之前夢到這女子,已有三次。這最後一次,這女子面目清晰,轉瞬即逝。解夢之書中有句話‘夢遇三回便是緣盡’。這女子,應該已經不在人世。”
阿順震驚到無以複加,“你說了這話,還能拿賞銀?!!!”
“怎麽可能呢。我難道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嘛?他以惡夢召我,若是我實話實話給他解夢,以他那聞名遐邇臭名昭著的性子,我必定被他所害。所以,我正話反說。說他假以時日肯定能找到那女子的。”
“你瘋了?!你騙他,下場可能比你告訴他正解還慘!!”
“那我管不了那麽許多,我的孩子們還在等著我。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我先含糊過去,領了賞錢我就帶著我的孩子們溜,溜得遠遠的。”
阿順聽了這話不知道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笑的是,之前一直以來提心吊膽的事情,有了結論。
哭的是——若是讓那位祖宗知道了這個真相——
只怕——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可是,他能瞞多久?
三個月?
可是三個月之後,月知恩就要開始剁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