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從李杳杳的未完之話懂了她的意思。
民眾,總是喜歡在既定事實上加上她們自己的想象。
若是上清宮被狠狠懲罰,事情鬧起來白京的百姓們,肯定會議論紛紛。
凶殺,美人,兩府未婚男女相看——
這幾個元素,就能湊出許多不同的故事。
若是有這多嘴多心之人亂說話,給杳杳和這男子身上安上什麽桃——色的情節。
那杳杳的名聲——
就萬劫不複了。
不一會,懷裡抱著一身深藍色色道袍的小丫鬟,趁著沒人注意,拉了拉桓羽生的袖子。
桓羽生正忙活的熱火朝天,看見有個小丫頭抱著一身道袍一臉難色的拉著自己,這才意識到,剛剛,來了不少的人。
官眷兩位,並無數丫鬟婆子。
在這麽多女眷面前,他隻著中衣,確實於理不合。
桓羽生接過衣服,對著那丫頭道了謝,躲到了沒人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又接著投入到了忙亂的救火工作中。
其他人都在各自忙各自的,除了李夫人和送衣服的哪個小丫頭,幾乎沒什麽人發現他偷偷換好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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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之後。
上清宮正殿內。
上清宮的宮主十分哀怨。
今天,兩位貴人在他這裡出了事,這縱火之人還是他們上清宮的弟子。
他是又磕頭又道歉,好話說盡,兩位官夫人仍舊是如怒未消。
方才,他萬分肉痛的提出,上清宮以後承擔了兩府的所有法事,每天為兩府做法祈福,上香祝禱,外加每年以兩府的名義供奉五百斤香油——
他都退步到這份上了,估計以後,弟子們就要穿不起衣服吃不起饅頭了。
兩位夫人——求求您們了,見好就收吧。
結果,事與願違,他完全高估了兩位夫人的是金錢如糞土與護犢子的程度。
“你這上清宮還有臉在白京再接受供奉啊?!!識人不清,藏汙納垢,弟子都是下毒放火的奸邪之人,誰稀罕你們這奸邪之人為我們祝禱祈福?!”
“就是,自己看了那麽多遍《道德經》可有一點道德?!盡是接納道家名義沽名釣譽之徒!!”
“回頭,就讓我家侯爺與左相大人稟明聖上,拆了你的上清宮,至於你們這些人——”
“挾持官眷,肆意縱火。左相大人與侯爺都是國之重臣,你敢把主意打到這兩府,是不是想借著這兩府打出名頭,再把手伸到朝堂?!!!”
“小道萬萬不敢啊!!!小道攜著徒弟們從來都是一心修煉,供奉神明,從沒有夫人您說的那些世俗的想法——”
“就算你沒有,可是,你徒弟這事,你賴不掉,就算是治你個管教不嚴,也夠你們連坐的了。”
連坐——
上清宮宮主冷汗直冒。
他想起了前朝因為道家方士涉及宮苑巫蠱之事,導致天子一怒,數萬方士伏屍。
就是幾百年之後,他們道家的元氣,也沒能恢復。
如果這次的事情真的鬧大——
他們就不單單是穿不穿補丁道袍,吃不吃饅頭的問題了。
能被留個全屍,就是萬幸了。
上清宮宮主這時候再也不是平時那個仙風道骨的樣子了,他很沒骨氣的撲通一聲給兩位官眷跪下了。
“夫人們萬萬不可啊——夫人們要拿真滄那小猢猻怎麽出氣都行,
他自己瞎了狗眼,吃了熊心豹子膽不知天高地厚,做出這等事情來,與我們無關啊,我們是真的一概不知啊。” “夫人們說小道知情不報,刻意縱容什麽的。蒼天可鑒,真的是冤枉啊,若是真的被連坐——那真是無辜被牽連——夫人的陰德也有損啊”
此時,在外面偷聽了一陣子的李杳杳忍不住了。
這宮主的意思是要由著兩家把真滄滅口來把這件事情壓下去啊。
真滄這孩子,雖然,走錯了路。
但是——
也是身世可憐——被逼如此,著實,令人不忍。
李杳杳在外面輕輕出聲:“母親——”
裡面頓時噤了聲。
不一會,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黃夫人與李母攜手,一臉慈祥的走了出來。
“杳杳,你這麽快就醒了?不再去歇會了?”李母面帶擔憂的向著李杳杳身後望了望,“身邊,怎麽也不跟著個人呢。”
“孩兒身邊的丫頭們現在還沒能醒呢,她們中的毒比孩兒深,所以,孩兒讓沒中毒的那幾個現在守在那裡照顧她們。孩兒中毒輕,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所以,一個人走過來尋娘親。”
“這養姑娘,就是暖心,一會不見娘親,就巴巴的來尋,要是我那小子也能像你這樣黏我就好啦。 ”黃夫人見了李杳杳和李母這情形,調笑說。
“沒長大的孩子,惹侯夫人笑話了。”李母也笑著回道。
“杳杳就是再小,今年也十六歲了,也知曉道理。今天——真是沒想到,那小道童,小小年紀,竟如此狠毒,簡直是牲畜!!”侯爵夫人不知怎麽又把話題往真滄身上領,提起他來就一副恨得牙根癢癢的神情。
李杳杳微微屈膝,對侯爵夫人行了一禮,“說起那真滄,杳杳還有事要求夫人。之前,在小軒和他對峙時,他對我說過幾分他的身世,與忠傑侯府,我家,都有幾分關系。我想——先別送官——”
李杳杳還沒說完,黃夫人便淡淡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人一身牽扯兩府,不能送官。這一送官,官府又要牽扯進來扒拉咱們的些別的有的沒的事,多許多麻煩。”
“我看這小猢猻一直也就一個人,沒什麽牽扯瓜蒂。咱們也別再費心思去在他身上抽絲剝繭了,今天找個偏僻地方,處置了罷了。”
“夫人請聽杳杳一言。真滄一個小孩子,他真的僅僅就憑著自己的一瓶毒藥,就做了這麽件大事嗎?杳杳覺得,其中,必另有隱情,匆匆處置,確實乾脆利落。但是,杳杳心中,還是不安。我想,不如兩府一起派個人,私審真滄,問問清楚,他是否還有其他幫手。”
“也好,審清楚了再處置,也是心安。”黃夫人顯然不覺得真滄一個投奔上清宮的孤兒背後能有什麽值得再往外拉扯的,但是,她仍舊願意賣李杳杳一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