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太陽真的是熱烈啊,但再熱烈也熱烈不過春心萌動的輕浮子們的內心。
十六和大周又端著小板凳坐在門口抽煙了,38度的高溫都遮蓋不住的熱情似火。
我就躲在屋子裡靠著那隻破風扇苟延殘喘著,一邊看著這倆貨發神經,一邊內心裡對著他們嗤之以鼻。我看十六那個髮型早就不爽了,倭瓜大的臉,頭髮遮住了一半,太陽曬得都快起疹子了。大周更離譜,二十幾歲的人,穿了件四十歲人才會穿的條紋格子衫,配個大皮鞋,二傻子一樣。還以為自己很帥,抽煙的時候,時不時的抖一下肩膀昂一下腦袋擺出幾個相當浮誇的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半身不遂。
其實我對他們倆的小心思心知肚明,隔壁門店轉讓了,剛開起來家酸菜魚店,老板娘是一三十不到的年輕大姐。長得確實好看,就是讓我這種單身狗一眼就能心跳加速的那種好看。
眼瞅著酸菜魚店已經快半個月了,愣是沒見著老板,店裡就那漂亮大姐和一女服務員在忙活。於是就開始有人好奇了,後來一打聽,那漂亮大姐是重慶來的,據說也是單身。
至於誰好奇嗎,我算一個,十六和大周那倆貨也算。
於是那倆貨就開始蠢蠢欲動了,再接著,每逢中午店裡忙完,後廚一收拾乾淨。這倆貨就要到門口去抽煙,雷打不動,說白了就是想多看那漂亮大姐幾眼唄,再不濟也混個眼熟。
那漂亮大姐也是好性情,有時候湊巧出門丟垃圾買東西啥的見著兩人了,還真就笑眯眯得聊上兩句。這下完了,這倆貨仿佛看見了希望,到底是哪種希望姑且不提,總之就是徹底愛上了在門口抽煙這種行為,毫無意義卻又樂在其中。
呸,不要臉!
我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倒不是我多單純,只是我實在沒那麽厚的臉。
再者說了,人一漂亮大姐,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還自己開了個店,那大小是個老板,還是個美豔俏老板,能看上一般的打工人?
哎,所以說啊,人要有自知之明。
但這並不影響我在內心各種憧憬這位漂亮大姐啊,而且我敢保證,大周和十六一定和我一樣。
嘖嘖,那大白腿,那小細腰。牽牽手都過癮死了吧。
“弟弟?”正埋著頭胡思亂想著的時候,忽然被人叫了一聲。抬頭的時候先是懵了一下,隨後我就嗖的一下站起來了。站得筆直筆直的那種,甚至有點掩飾不住的小小慌張,連說話都有點磕巴了:“啊?嗯嗯!”
“借你家一碗米飯,我家的用完了。”叫我的就是隔壁那位漂亮大姐啊,她眯著眼睛,笑盈盈的掃了我一眼。
啥叫如沐春風,啥叫一笑百媚生。
我瞬間就心臟驟停了一下,下意識的低下頭,實在是不敢和那雙漂亮的眸子對視。那眼睛裡有種東西,讓男人恍惚的東西。誰曾想這一低頭,我又看見她那件漂亮的小裙子了,於是我更慌了,撓撓頭,哼唧了一聲:“啊,電飯煲在那,你自己盛吧。”
“咯咯,好的,謝謝你哦。”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失態,總之那漂亮大姐就笑著轉身去盛飯去了。
靠,連笑都那麽悅耳動聽。
再一扭頭,大周和十六站在門口,盯著我一臉的羨慕嫉妒恨又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也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臉,余光裡偷偷瞄著她的背影,這漂亮大姐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白,見多了標準的江南美女,沒想到一重慶來的女人反而會給我這樣的感覺。
那肌膚,從上到下,就是沒有一絲瑕疵沒有一絲褶皺的那種白淨。文縐縐的形容一下,就是膚如凝脂。 至於別的,我一單身狗也形容不來,大概就是除去本身樣貌一流之外衣品打扮氣質都在上等。有點目光短淺的我還曾經一度以為這樣的美女要麽在電視上,要麽就在會所裡。但真真切切的,她就成了隔壁酸菜魚店的老板娘,和我做了鄰居。
嘿嘿。
我偷笑的樣子一定賊猥瑣。不過忽然後背一涼,因為我感覺到一道能殺人的目光了。
那是我表姐的目光,坐在吧台後面,雖然沒吱聲,但那無形中散發出來的殺氣我是感覺到了。這樣的殺氣,一直持續到那漂亮大姐端著飯走出門。
“狐狸精!”終於,吧台後傳來一聲嘟噥。
漂亮女人果然很少受同性待見。而我,還在回想著剛才那漂亮大姐臨走前又朝我展顏一笑的模樣了。哎,忽然又有點理解十六和大周了。
下午燒工作餐的時候,我坐在吧台外面,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想吃酸菜魚了。”
沒人理我,於是我又扭過頭看著門口,有氣無力的繼續念叨著:“酸菜魚啊,酸菜魚,我要吃酸菜魚啊。”原本灶台的聲音挺大的,沒想到還是被聽到了。於是一整個下午都黑著臉的表姐終於滿臉怒意的看了過來:“你要吃什麽?”“酸菜魚啊。”我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又好死不死的補充了一句:“重慶酸菜魚!正宗口味的重慶酸菜魚!”
完了,剛說完我就心裡咯噔一下,為時已晚。因為表姐已經氣勢洶洶的衝過來了,聲色俱厲,揪著我的耳朵指著門口的招牌:“來,你給我念一下咱店的名字!”
“啊,疼疼疼,嘶嘶,啊啊,劉,劉氏小廚!”女人就是不講道理,自己有脾氣時總喜歡殃及無辜。
“小廚懂不懂什麽意思!懂不懂!咱家也是飯店!沒酸菜魚燒啊!大周,把中午剩下的魚架子都給我燒了!讓他吃個夠!”表姐咆哮著,大概是見怪不怪了,後廚門口大周冒出頭來看了正在慘遭蹂躪的我一眼,悄悄的給我使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後就鑽回去了。
真憂傷,我做夢也沒想到酸菜魚會成為我命裡的一道坎。
吃飯的時候氛圍低迷極了,不止表姐,老劉的臉也黝黑的。我當然知道為什麽,當家才知柴米油鹽貴啊,其實我應該叫老劉表姐夫,這劉氏小廚就是老劉開的飯店,手藝確實不錯,十六和大周是他徒弟,在後廚做學徒。而我們這地段大半片已經算是郊區了,但畢竟是處在一線城市。東邊三公裡就是全市最大的軟件園,還有一條商業街。再朝西面過去就是兩個高等學校還有若乾工廠,人流量也算不小。頗有點城鄉結合部的感覺,在這附近住著的,本地的除外,大部分都是軟件園周邊的白領。當然也有工廠裡的工人,到處流竄的商販,跑黑車的司機,還有各種個體經營戶,節假日的時候還能看見一水的漂亮女大學生。總的來說,形形色色魚龍混雜,有錢就可以住進房租貴死人的商品房裡,窮的也有兩三百一月的民房。
飯店就開在四岔路口邊上的門面房裡,平日裡生意還算不錯。可漂亮大姐一來,搶走了不少生意,從中午跑這來借米飯就能看出來了。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漂亮大姐平日裡實在親切,老劉和表姐也不好說什麽。至於我嗎,和十六大周原本就屬於吃飽了撐著的那一類酒囊飯袋,飯店虧損與否和我本就無關,有漂亮大姐看才是硬道理。
我就那麽生性懶散一人,混了個野雞大學,畢業後在市裡找工作四處碰壁。來回折騰了大半年後索性就死皮賴臉得賴進了劉氏小廚,礙著表姐的面子老劉勉為其難的收下了我,也就那麽大點的飯店裡三個服務員,我就是其中之一。端茶倒水上菜收桌子,老劉每次喝高了都要笑話我,說你一大學生來當服務員,不怕被人笑話啊。我當然是毫不在意,呸?我是服務員,我劉氏小廚大堂經理!
其實吧,小飯店裡的大堂經理也叫經理?野雞大學畢業的大學生也叫大學生?我自己心裡清楚的很。
我更清楚的,是酸菜魚店的生意為啥那麽火。呸,我都不好意思說,隔壁那那滿屋子坐著的有幾個娘們?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靠美色作為營銷手段是自古就有的套路,漂亮大姐就是酸菜魚西施。沒辦法啊,老劉估計這陣子要失眠了,我也是,他是惆的,我是滿腦子胡思亂想憋的。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也就是我正滿腦子都是漂亮大姐的時候,門口忽然一聲驚叫。
“啊!”這一聲有點突然,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就發現漂亮大姐正皺眉坐在了地上,一碗剛盛好的米飯也灑了一地,看樣子是來還米飯的,結果不小心就給摔了。我靠,早知道會這樣剛才拖地的時候我就不偷懶了啊!
“死寧安,怎麽拖的地!門口那麽滑!”表姐立馬就聲色俱厲的站起來了,衝我一頓呵斥,可我分明看到這姐姐嘴角在悄悄上揚。等徹底反應過來時候,十六和大周已經把漂亮大姐給扶起來了。我內心裡也是翻江倒海啊,一到關鍵時刻怎麽就不爭氣,錯過了那麽好的接觸機會。
“沒摔著吧?”表姐還在那惺惺作態呢,漂亮大姐臉也紅了,眼神閃爍著又擺擺手。畢竟摔了個四仰八叉,氣氛屬實有點尷尬。人都要面子,何況還是這麽一美女。但意外的是,也就我還在愣神的功夫, 漂亮大姐自己咯咯笑出來了:“還你們家一碗米飯,差點把屁股摔成兩瓣了!咯咯咯!”講道理人屁股原本就是兩瓣的,但她那麽一笑,我的心又咯噔一下,覺得自己該收回之前的那些齷齪想法了。原本還有點尷尬的氣氛瞬間就輕松起來了。
就漂亮大姐這情商,這脾性,拋開樣貌不談,誰不喜歡?她眯著眼又蹙著眉,捂著嘴巴卻在咯咯笑的時候,雪白的肩膀都在一顫一顫的。
完了,那畫面我估計這輩子是忘不掉了。
“我回去重新裝一碗給你們。”她撿起地上的碗就要走,我到底反應過來了,連忙開口說不用。其實這事我確實是罪魁禍首,地沒拖乾淨才讓她摔了跤,但漂亮大姐一轉身就出去了,沒等我把地上的米飯收拾乾淨了已經回來了。
“喏,說是借的嗎,不管是什麽一定要還的。”她笑著把重新盛滿的一碗米飯倒進電飯鍋裡,我對她的好感又增添了不少。等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是辛苦你了,小弟,讓你要重新拖地了。”
我又不淡定了,人真是個奇妙的生物,僅僅就長相這一塊,有的人讓你看了了無生趣,有的人讓你看了膽戰心驚,有的人讓你看了就如沐春風。還在尋思著怎麽客套兩句的時候,她已經出門走遠了,我手裡拄著拖把,一陣悵然若失。
回來繼續乾飯的時候,就聽到那十六和大周那倆貨在猥瑣的低頭交流著什麽,笑的那個賤樣。
我只能默默的哀歎了一聲。
這隔壁的酸菜魚,到底是啥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