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誨笑著擺了擺手，招呼莫卿辰一起席地而坐，開口問道:“莫兄弟，老夫看你剛才的招式，劍法之中有掌法，劍掌並濟，不拘泥於招式，因對手之招式而出招，甚是奇妙，不知這是哪個門派的武學?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聞過。”

　　莫卿辰道:“實不相瞞，這套武藝正如前輩所言，劍掌相濟，相輔相成，家師在傳授我這套武藝的時候曾告知，這套武藝的精髓便是無招。”

　　“嗯……”慕容誨微微頷首，道:“有道理，無招勝有招，先發，則以迅捷凌厲之勢製人;後發，則因對手之招式而變換招式製人。好生厲害！不知莫兄弟師出何門?”

　　莫卿辰道:“家師乃是軒轅城主軒轅恆。”

　　“哦……”慕容誨恍然道，“原來如此，軒轅城主武功深不可測，他的拳、掌、刀、劍各門武藝，任學一門，便可獨步武林，你既是他的高徒，有這身武藝倒不是怪事了。想老夫自認遍識天下武藝，只是莫兄弟這番武藝，老夫卻未曾見過，倒也算是一件趣事。”

　　莫卿辰道:“晚輩所學的是清風訣，其中有心法、步法、掌法、劍法，這套武藝是家師獨創，僅授予晚輩一人，而晚輩歷來未在江湖走動，所以江湖上並不知名。”

　　慕容誨道:“這武藝很是厲害，老夫可否在此與莫兄弟請教一二?”

　　莫卿辰聽慕容誨說“請教二字”忙道:“老前輩，晚輩豈敢承您的請教?只是……”莫卿辰心中一直記掛這軒轅若晴，不知她現在安危如何，不敢在此多做停留，面露難色道，“請恕晚輩無禮，晚輩朋友中毒在身，目前隻知她去了醫聖谷，不知現況如何，且靈兒姑娘有傷在身，不敢在此耽擱。”

　　木靈兒先聽到莫卿辰記掛軒轅若晴，心中一酸，但隨即聽到他又提到自己的傷勢，心中又是一喜，說道:“莫大哥，你放心，藺姐姐帶若晴姑娘去醫聖谷，我爹自然會為她解毒，這個你不必過多擔心。還有我的傷也不礙事，剛才一番折騰，傷處又有些作痛，正好我也可以休息一下。慕容叔叔是江湖前輩，武藝高強，若是莫大哥能經慕容叔叔點撥一二，必然受益匪淺。”

　　莫卿辰聽木靈兒這般說，心中稍安，對慕容誨抱拳道:“請前輩賜教。”

　　慕容誨擺了擺手，說道:“賜教可算不上，只是說一些老夫的見解罷了！若是旁人，我也懶得多說，只是我見莫兄弟一身俠義之氣，心中甚是喜歡，所以便多言幾句。方才老夫說莫兄弟武藝很是厲害，只是莫兄弟內力尚淺，所以仍未到登峰造極之境，尤其是掌法，我方才在一旁看你施展，你出掌只能去擊打對手要害，才有收效。若是不能擊中要害，你掌力不足，難以傷到對手，而劍法……劍本是利器，但你的劍法還停留在劍上。”

　　莫卿辰聽慕容誨這般言語，說到掌法時，莫卿辰自然明白，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欠缺了內力，所以每次出掌必攻對手要害，而他的掌法更多是劍法的陪襯，絕難獨立。但是慕容誨說他的劍法還停留在劍上，莫卿辰卻很是不解，說道:“慕容前輩所說的劍法還停留於劍上，晚輩著實不解其義。”

　　慕容誨輕撚胡須，笑道:“便是手中無劍。”

　　“手中無劍?”莫卿辰沉吟半晌，道，“前輩的意思是，無劍勝有劍?”

　　慕容誨笑道:“正是！你說你的武藝精髓是無招勝有招，那劍術的登峰造極之境便是無劍勝有劍。”

　　莫卿辰道:“前輩，恕晚輩愚昧，若是手中無劍，如何當得對手的刀劍利器?”

　　慕容誨笑道:“莫兄弟可曾聽聞過卓傲天?”

　　莫卿辰道:“這個當然！卓前輩以劍術聞名天下，江湖人稱‘劍聖’，能當得這個稱號，想必劍法天下無人能敵。”

　　慕容誨道:“那你可知他所用的是什麽劍?”

　　莫卿辰搖頭道:“晚輩未曾在江湖過多行走，只是聽聞卓前輩的大名，卻未曾得見，這個自然不知。”

　　慕容誨道:“卓傲天自幼修習劍術，十六歲時便持一柄龍泉寶劍行走江湖，而讓他揚名天下的便是他與武林同道赴漠北，剿滅漠北惡匪之戰。那時漠北惡匪橫行，時常襲擾中原，朝廷無力征繳，中原武林便前往誅殺惡匪，那時卓傲天不過二十歲，名不見經傳。可是那漠北一戰，無人可以看清他的招式，只是看到道道寒光，他以一人之力，誅殺數百惡匪，武林同道，無不驚奇！之後，多有武林高手與其比試，能在他手下走過三招者鮮有人在，那時他便已劍術稱霸武林。而後他棄龍泉寶劍不用，隱居山林，不再問江湖事，想必是天下無敵，分外寂寥，與其在江湖上遊蕩，不如獨隱深山。”

　　莫卿辰道:“卓老前輩年紀輕輕便有這般修為，當真是世上奇人。”

　　慕容誨笑道:“那時老夫不信，覺得不過是江湖人的以訛傳訛，便前去討教。那日我二人只是品茗賞景，未曾過招，可是老夫知道，在才見他時，便已經輸了。”

　　莫卿辰不解地問:“這是為何?”

　　慕容誨笑道:“修習劍術之人，先是手中有劍，心中無劍，只是在乎招式，這些都是入門的把戲;而後是手中有劍，心中有劍，便會開始考慮劍意，心與劍合為一處，這時招式也會凌厲許多，算是有了一些修為;再後來，便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這時萬物皆為手中之劍，這時便是很好的境界，足以稱霸武林;但是這還算不上是最高的境界，最高的，……便是卓傲天的境界，手中無劍，心中無劍……”

　　莫卿辰道:“還有這等境界?若是這等境界，劍術如何?無論是心中，還是手中都沒有劍，這又怎能稱為劍術?”

　　慕容誨朗聲笑道:“到了那個境界，哪還有什麽劍術啊！那時，不但萬物皆是手中劍，更可以通曉天下萬劍之靈，與劍心意相通，那時他便是萬劍之主，天下的寶劍皆隨他心意而動，這就是卓傲天。”

　　莫卿辰奇道:“天下竟有這般事?”

　　慕容誨笑道:“莫兄弟少在江湖行走，自然對於江湖世事了解不多。為了那次比武，老夫以重金求天爐門呂無邪鑄了寶劍一柄，那寶劍可謂是無堅不摧，斷水分金不在話下，殺氣深重。那日老夫才見卓傲天時，手中劍竟微微嗡鳴，殺氣全無，好似見到主人一般。拜別之後，老夫抽出寶劍來看，那柄寶劍早已鋒芒盡藏，變為了一柄再普通不過的劍。”

　　莫卿辰問道:“這是為何?”

　　慕容誨道:“卓傲天是萬劍之主，凡是世間寶劍，見到他時，劍靈便歸附到他身邊，那寶劍沒了劍靈，也便成了再普通不過的劍了。”

　　莫卿辰不再言語，他反覆琢磨著慕容誨方才的言語，思考這劍道，他也是自幼修習劍術，可是對於劍道修為這事，還是今日才聽聞，之前自己一直苦於糾纏那一招一式的修習，從未思考過劍道，想這江湖之中，又有多少人可在劍道上有一番成就?

　　按照慕容誨所言，劍道修為有四層境界，初習劍道者手中有劍，心中無劍;上一層，則是手中有劍，心中有劍;再上一層，便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最後，最高的境界，就是手中無劍，心中無劍。卓傲天二十歲時便以劍術聞名武林，如今才可到達最高境界，料想普天之下，應該再無第二人。

　　慕容誨似乎看出莫卿辰心中所想，道:“莫兄弟的劍術也不可謂不精湛，只是還缺少內在的修為，老夫這有一口訣心法，雖不是什麽上乘的武藝，但是卻可以幫助莫兄弟提升內在修為。”

　　“這萬萬不可！”莫卿辰道，“晚輩怎麽妄學前輩的武藝心法?”

　　一直在旁聽著二人交談的木靈兒此時開口道:“莫大哥，慕容叔叔歷來不尊江湖禮法的，他既然說了，你隻管記下就好，要知道這江湖之上，有多少人想要得到慕容叔叔的點撥。”

　　慕容誨笑著對木靈兒道:“你這丫頭還是這般古靈精怪，事事都為了夫君盤算得好嘞！”

　　木靈兒聞此，臉上一陣緋紅，道:“慕容叔叔別亂說，我們還沒有成親。”她想到莫卿辰之前應承，若是脫險，便娶自己為妻，心中不免又是一陣蕩漾。

　　莫卿辰亦想到之前之事，心中暗道:“當時情況危急，隻道是難以走脫，所以才應下，可是世事無常，如今竟真的脫了險，這下該如何是好?”

　　任由莫卿辰想著心事，慕容誨笑道:“那也是早晚的事。來，莫兄弟，你也不要拘泥那些江湖的禮法啦！你現在是才進入武林，當你在江湖走動多了，你便會發現，那些禮法不過是迂腐不堪的東西，一文不值，若是深信，反倒會被束縛住了手腳。”

　　莫卿辰聞此，也覺慕容誨言之有理，對慕容誨抱拳施禮，說道:“晚輩謹聽慕容前輩賜教。”

　　慕容誨撚須頷首，將心法口訣一一念來，莫卿辰天資聰穎，聽了一遍，便都記了下來，這心法口訣並不長，莫卿辰在心中反覆默念一番，已經體會其中深意，這些都是運氣之法，是修習內功的法門。

　　莫卿辰回味一遍心法，疑道:“慕容前輩，其他的內功心法無不是氣沉丹田，而後經百脈行全身，為何您的這套心法卻是氣合於百會，而行全身?若是照此法修煉內力，那所修的內力不正像是無根之樹，修而無得?”

　　“哈哈哈……”慕容誨長笑數聲，道:“莫兄弟所言自然是有道理，但是老夫這套心法並非普通心法。尋常心法氣沉丹田，那丹田乃是內氣之源，這個自然沒錯。可是你可曾想過，尋常人日間修煉內力，但是夜間呢?”

　　“夜間?”莫卿辰一怔，道:“尋常人日間修習，內氣自丹田行遍周身，而到夜間，便會靜心斂氣，將內氣收回丹田，休養生息。”

　　“沒錯！”慕容誨道:“日夜交替本就是陰陽相克之事，那尋常人日間修習所得，到了夜間，在他熟睡之時，日間修習之功，也會散去許多。如此一來，日間修煉所得，不過十之一二，所以江湖中許多人修煉數十載，卻也難有作為。”

　　“依前輩在之見，尋常人修習內力多半是事倍功半?”莫卿辰問道。

　　“正是！”慕容誨道，“凡習武之人，外修招式，內修內氣。而武藝之根本在於內氣，招式練得再好，若無好的內氣，那也不過是花架子。而內氣修為，多數人都是事半功倍。日間苦苦修煉，到了夜間又散去了許多，如此反覆，不是做了許多無用功嗎?”

　　莫卿辰暗自沉吟一番，也覺有理，道:“那依慕容前輩之法，怎麽能不事半功倍?”

　　慕容誨道:“這百會穴居於百脈之中，內氣行走周身，必然時時經過百會。修行內力之人，若是將內氣合於百會，再行遍全身，在修養之時，將內氣收於百會，那內氣仍在百脈之中運行，不會在丹田之中白白耗損。方才老夫傳給莫兄弟的心法，便是教你如何將內氣控制於百會，莫兄弟若是學會，到那時，你修習一年，當得上尋常人修習十年，自然事半功倍。”

　　莫卿辰聽慕容誨這般說，忙抱拳道:“多謝前輩指導，晚輩必然用心修習。”

　　慕容誨笑道:“莫兄弟天資聰慧，必然會有大成。老夫甚是喜愛莫兄弟，相見恨晚，本來有心想與你結拜為兄弟，可是你與靈兒又有婚約，這倒是讓老夫甚為為難，莫兄弟你有何見解?”

　　莫卿辰聽了慕容誨的話，愣了半晌，忙道:“前輩，晚輩怎敢與前輩結拜?”

　　慕容誨擺了擺手，道:“都說了，不要再提這些世俗禮節。”

　　二人這一番對話，倒是有些各自為難，一個想要二人結拜成為忘年交，一個卻無法摒棄江湖禮法。木靈兒見到這般情景，忙來打斷二人，問慕容誨道:“慕容叔叔，您如今打算去哪裡?我爹總是記掛著您，不如您便跟我們一起去醫聖谷。”

　　慕容誨聽到木靈兒詢問，道:“老夫此番來此專為收拾這西山五鬼的，當初給他們留有余地，沒成想這些賊人不思悔改，還要繼續為非作歹。如今五鬼都被殺死，也算了了老夫一樁心事。幾天前老夫收到了軒轅城的英雄帖，如今便一路遊玩著向軒轅城而去。”說罷，對莫卿辰抱拳道了聲別，便施展輕功，幾個騰躍便不見了蹤影。

　　莫卿辰看著慕容誨走的方向，木靈兒笑著說:“莫大哥，慕容叔叔向來都是這樣的，不遵禮法，逍遙灑脫，你不要見怪。”

　　莫卿辰回過神來，道:“慕容前輩行走江湖，卻是這般灑脫，著實讓人敬佩，也讓人羨慕不已。”莫卿辰走到木靈兒身邊，道:“靈兒姑娘，如今咱們脫離了險境，但是此間還是不宜久留，咱們速速去醫聖谷吧！”

　　木靈兒聽了，知道莫卿辰必然是記掛軒轅若晴，再想到方才危難之時，莫卿辰答應迎娶自己，而如今已經脫險，他卻未提到此事，心中陣陣泛酸，但也無可奈何，畢竟自己與莫卿辰才相識一日，即便自己對他是芳心暗許，但是也難免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想到這裡， 木靈兒不禁黯然傷神，微微點頭應允。而莫卿辰之前身陷險境，如今經過一番周折，總算結果了西山五鬼，心中便十分記掛軒轅若晴和藺如影，心神難安，也未察覺木靈兒有何異常，上前扶起木靈兒，尋了半晌才尋到一匹馬，二人同乘，一路行到了西山鎮中。鎮中有人一直在觀望著，見莫卿辰回來，忙報知了主事人，主事人忙來相迎。莫卿辰將五鬼伏誅之事告知，鎮上人各個歡喜不已。莫卿辰讓眾人上山取回以往被劫掠的錢糧，又囑咐眾人燒掉賊巢，以免死灰複燃。而後便向店老板借了一輛馬車，讓木靈兒坐在馬車上，由店小二趕著，向醫聖谷而去。

　　行了半日有余，已到了醫聖谷口，木靈兒叫停了馬車，道:“莫大哥，馬車在谷中難行，我就在這裡下來吧！”

　　莫卿辰翻身下馬，扶著木靈兒下了馬車騎在馬上。轉身謝過店小二，便牽著馬向谷中走去。二人才進谷口不久，正遇藺如影。藺如影見莫卿辰，忙迎上來，道:“卿辰，你總算回來了。”

　　莫卿辰見到藺如影，忙問:“師姐，若晴傷勢如何?”

　　藺如影歎道:“那木千秋甚是固執，之前我拿著靈兒姑娘的香包來，他見了，隻道自己女兒有難，便說定要等靈兒姑娘安然回來才肯為若晴解毒。”

　　莫卿辰聞此，大吃一驚，道:“那若晴哪還有命在！”

　　藺如影道:“木千秋給若晴妹妹服下了丹藥，可以保住她性命，只是毒卻沒有解除。如今你們回來是最好不過的了，我們快快去見木千秋。”三人也不多話，便向谷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