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行過石階,入至院中,只見院牆內側,俱是栽種了一行靈竹,綠意盎然,鮮翠欲滴。
繞過照壁,便是豁然開朗,東西兩側廂房,是眾弟子平日授課所在,庭院中央的參天巨樹之下,則是一片花壇,其內花團錦簇,姹紫嫣紅,而一座精心修葺的三層閣樓坐北朝南,屹立於其後。
他不敢怠慢,亦是快步隨眾人進到閣樓之中,找了一處立下。
執事閣共三層,一層正廳是議事之所,此刻主座之上,左手一人便是魏學平,另一人則是一位女子,一身素白衣裳,眉目如畫,修為極高,她手邊次席所坐便是陸瑤。
周元正心忖此女應是與陸瑤同為清虛一脈的師姐,便見陸瑤向他看來,他微笑點頭,也不言語。
世家三人於左側次席入座,右側三人,也是修為不低,想來是靜虛峰刑律院來人,其中為首一人環視四周,道:
“我等正欲著人尋那陳宏前來,正好蕩雲峰三位掌事來此,不知可是為了此事?”
未等陳楓開口,主座之上白衣女子便是冷聲道:
“依魏執事之言,當初那陳宏受傷之時只是體內靈力紊亂,並無外傷。
陳掌事既來,可是已知你那族人受傷原委?
如已知曉,還是及早言明,也免得我小師妹背負一個惡名,讓我清虛一脈與陳氏徒生齟齬。”
周元只是靜靜站立一旁,並不言語,此時廳內之人俱是門內顯要,以他的身份,若無必要,也沒有說話的資格。
陳楓聞聽此言,微微一笑,道:
“方師姐,此事實為誤會,與陸師妹無關。
族人陳宏,只因失手誤傷那位同門,心中甚是愧疚,後聞其醒轉,便去探望,只是其年不過十五,心性不穩,又加之心中愧疚之意過甚,以致一時心生魔障,靈力行岔,竟致吐血昏迷。
後旁人見此情形,道是屋內只有三人,而周元受傷之身,斷不可能出手傷人,便疑及陸師妹,實乃誤會。”
看來當時準備的留影球倒是用不上了,周元聞聽此言,心中腹誹。
陳宏詐傷一事,分明是故意為之,隻為借此讓陸瑤離開,好留周元一人,方便其暗中下手殺人,只是此間眾人不知此事,此時陳楓一句誤會,便將此事輕易揭了過去。
眾人聞之,皆是神色一松,畢竟此事能就此揭過,對各方而言,都是幸事。
於刑律院而言,最是樂見此事,陳氏主動解釋原委,化清乾戈,他們便能兩不得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於陳氏而言,本身也不是真的就為對付陸瑤,也不願與清虛一脈生出齟齬,此事就此打住自是最好。
而清虛一脈得以洗清陸瑤嫌疑,也是達到了此行目的。
只是此時那位著白衣的方姓女子卻是冷哼一聲,道:
“那陳宏心性不穩,先是失手傷人,後又傷及自身,卻是連累我師妹惹上嫌疑,在此枯坐一宿,還望陳掌事回去之後,能好生調教族人。”
陳楓聞言,也不見惱怒,仍是面帶微笑,淡淡言道:
“自當如此,多謝方師姐提醒。
此事累及陸師妹,我深感不安,此有一法寶,名為紫隱羽衣,可水火不侵、隱匿氣息,今便贈於陸師妹,是為賠罪,師妹天資卓穎,不日晉升築基境,便可駕馭此寶。”
言語之際,他已是用靈力將此寶送至了陸瑤跟前。
陸瑤見之,並未接過此物,卻是盈盈而起,
冷聲言道: “不敢受陳掌事此等大禮,他日進階,也自會由師尊賜下寶物。
只是那陳宏重傷我周大哥,若非孫延初師兄及時救助,恐早已是性命難保,且至今重傷未愈,不知陳掌事可有療傷妙法,助他早日康復?”
先前她方師姐出言,話語之中暗含要陳氏賠禮道歉,陸瑤心中便是想到可接下寶物,轉手送予周元作防身之用,只是不曾料到陳楓竟是拿出了一件女修才能穿著的羽衣法寶,也隻得自己開口,為周元另外謀一些好處。
見陸瑤不接紫隱羽衣,卻是言說周元之事,陳楓臉色不變,隻輕輕抬手,將羽衣送至陸瑤身旁桌案之上。
陳氏送出的法寶,哪有收回之理。
他隻轉頭看了一眼周元,仍對陸瑤笑道:
“陸師妹真是重義之人,還請寬心,我雖無療傷妙法,但亦有一寶贈與周元。”
他伸出右手,掌中一物徐徐變大,原是一尺見方,倏爾就有了三尺之大,其上光蘊流轉,靈氣暗湧,眾人看去,便見是一陣盤。
他手一揮,陣盤緩緩變回原先大小,飛至周元眼前,周元也不客氣,便接了過去,只是此間門中高人在前,他一新學弟子不能失了禮數,接過寶物,也隻得打過道揖。
眾人見之,紛紛臉現訝然,暗歎這陳氏一族倒是出手如此大方,原以為也就是再送出一件法器之類,不曾想竟然是一件法寶。
見眾人訝然,陳楓笑道:
“此寶名為六合雲霧陣盤,乃是原太一門煉器高人所留,本是一靈寶,奈何之前受損,又千年未得祭煉溫養,如今只有一絲靈性殘存,卻仍是一件法寶。
此寶不是殺伐防禦之物,而是一座困陣,一經祭出,能令周遭生出雲霧奇障,常人入此陣中,方位不識,定迷失陣中,短時難以脫困。”
周元將陣盤收入袖中,也不多言,只是拱手謝過,心中卻是暗暗分析陳楓贈寶之意。
他不似陸瑤那般身份,陳氏本沒有必要送他法寶,一件上等法器便可堵悠悠之口,除非陳楓行事一貫豪奢,有大戶之風。
然陳楓為一族掌事,斷不可能如此意氣用事,那送出此寶,很可能是別有用意。
陳楓言罷,看向眾人,拱手一圈,轉身向靜虛峰眾人言道:
“此事既已澄清,我等就不在此多逗留了,後續事宜還請劉師兄勞心。”
靜虛峰為首之人見眾人各有所得, 神色自若,心知此事已然揭過,便撫掌笑道:
“無妨,陳掌事出手不凡,舉手間便化去幹戈,稍後刑律院自會在新學峰貼出告示,言明此事。”
眾人起身作揖道別,一一散去,陸瑤也是稟明師姐,隨周元回返木屋。
……
“陳師兄,不知為何要將一法寶贈與那周元?”
剛登上赤霄樓船,吳儻便急忙出言問詢。
陳楓轉身負手而立,望著樓船之下,輕笑道:
“豈不聞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吳儻若有所思,只是一時間仍是似懂非懂,身旁蘇雲襄倒是嬌笑道:
“陳師兄此招倒是高明。
吳師兄,你可知除去周元並非關鍵,而讓陸瑤不因周元之死遷怒於我等,才是重中之重,否則即便殺了周元,你也難收漁翁之利。”
吳儻聞之一愣,繼而臉現恍然,撫掌大笑道:
“原來如此,陳師兄果真思慮周全。
只需將周元身懷法寶之事散了出去,難免有幾人會覬覦,到時候恐怕不用我等動手,那周元也討不了好。”
陳楓在空中遠遠望著從執事閣院門走出的周元,雙眼微眯,道:
“不錯,即便給他法寶,他一時也無法駕馭,且此寶雖是有些雞肋,卻又在煉器一道上另辟蹊徑,金虛峰一脈那些煉器成癡之人,應是很想得此寶一窺究竟。
終究還是我等另有重任在身,此時不便動手,以免引起清虛峰的的注意,此番事了,還望二位回去之後加緊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