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沉,一個可以時間跳躍,隨時隨地隨機地對與他無任何關系的人生命時鍾進行快進,直至生命盡頭,卻無法出言提醒,或是於下一秒就會失去這段記憶,始終只能冷眼旁觀的男子。
窗外天光瞳瞳,坐在集體辦公室裡,看著身邊安靜而忙碌的同事,聽著此起彼伏的鍵盤敲擊聲,真是像極了高中那會,大家埋頭苦讀的時候,自己偶然地抬起頭來,心裡會有種恰到好處的滿足,會忍不住覺著,這就是幸福。
緊湊地忙過周一上午,去參加每周晨會回來的經理似乎心情不錯,招呼著大夥一起外出吃午飯,他請客。
樓下,一家名叫雲卷雲舒的小店前排著長長的隊伍,被數棟高聳的寫字樓所包圍,尚佳的口味,充足的分量,精致人性的包裝,即可堂食,又方便外帶,使得他家經營的紫菜包飯,一時間成為了周邊上班族間頗有名氣的網紅食品。
和煦的陽光下,口罩遮掩不住忙碌了一上午,難得的午間小憩時人們的愜意與歡愉。人群中,阿沉左顧右盼,尋找著屬於他的水鄉姑娘。同一公司,看來她們部門的經理晨會後心情不是那麽美好,所以飯點也就沒那麽準時。
等待間,陽光仿佛靜止,嬉笑的人群突然間的安靜,人群中的阿沉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膠卷般快進的時光。
時光裡的主角,一名經營著一家叫雲卷雲舒紫菜包飯小店的男子,和她一起的還有一名跟隨他從酒店一起辭職出來的女子。高考成績不怎麽理想的男子,聽從家人的建議,沒有選擇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就讀,而是去到了一家國內頗有名氣的職業學院,想要做一名廚師。這本來就也是他職業理想裡,僅次於律師的職業。
對美食和廚藝頗有些自己的理解與天賦,順順當當畢業,還得到了學院推薦。男子滿懷憧憬地進到了市裡一家高檔酒樓的後廚,從一名見習副廚幫手入行,主要是負責按照菜譜給副廚配菜。本以為熬過見習期就能輪換崗位,卻因副廚的肯定與讚賞,半年見習期過後,仍是被留在了原來的崗位上。年輕人總有些符合那個年紀的輕狂與志向,看慣了後廚的忙碌,男子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出師了,總有一間廚房隻屬於自己,總有一群食客會為自己流連。
經過半年猶豫和準備,除了做好了離職的準備,更重要的是找到了自己的她,願意於微末時便緊緊相隨的她。
受疫情的影響,餐飲業整體跌入一段低谷,與之相反的是,紫菜包飯這種便於隨處食用的餐飲突然間就受到了追捧。看著日漸紅火的生意,男子與女子心頭滿懷欣喜,卻又不敢太過放縱喜悅的心情。剛剛起步的創業,扣除房租水電成本,給家裡的錢轉完,兩人的收入也只是勉強夠在市裡安定下來。
每逢周二周四,彩票投注站裡,兩人各花十元錢投下自己心儀的五組號碼,去期待那份心心念念的頭獎,這是兩人目前僅能享有的奢侈與浪漫了。
時光流轉,一家店變成了兩家,分店的開張使得早出晚歸的兩人只能在夜色裡相守,也催生了彼此的情愫。結婚、生子,上有老、下有小,甜蜜的負擔將男子的肩膀壓得更低了。
中年的危機還未開始就已結束,兩人堅持了近十年的小浪漫終有回響,一注三倍的雙色球頭獎,讓他們的生活綻放出了別樣的色彩。
第三第四家店也成功了,生意也上升到了錢賺錢的層次,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幸福著。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男人,有錢就變壞了,鶯鶯燕燕地店員,有些是剛從院校畢業的小年輕, 滿滿的膠原蛋白。小年輕,總有那麽個不想努力了的瞬間,那些伺機而動的人群無時無刻不在釋放著誘惑。 婚外情,就在別人眼中滿是幸福的家庭裡悄然而生。為了滿足小情人不想努力的願望,男子毅然決然地開了第五家分店,交由小情人打理。
一切都會浮於水面,爭寵的橋段怎麽能少,後院起火的結果也從來都不出意外。糾纏、撕扯、官司、離婚、分家,女子帶著婚內分來的財產和子女遠走,男子繼續留下來和小三廝守。經過這麽一折騰,本來順風順水的事業也開始下行,幾番折騰之下,男子隻好將所有店面全都打包轉手,再覓出路。
小三贏得了原配,那麽輸給第二個小三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事業低谷,男子為了再尋商機到處奔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襠下總有些東西很難管住。同樣的戲碼再次上演,本就受損的家底一分再分,還能剩下什麽?
送走了小三,留不下小四,僅存的家底和完全喪失了的心氣,男子每日靠著老本過著比低保稍好的日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抽抽煙、喝喝小酒,隔三差五向投注站許下心願。只是每當走進投注站,總是忍不住卻又不敢太認真地想起當年那位,和她一起心心念念中獎的女子。
時光流動,周遭恢復了正常,阿沉自然完全忘懷了剛才一幕,仍是滿心期待地尋找著姑娘的身影,心想,實在不行隻好幫姑娘帶一份她喜歡的那款口味的包飯。
冷眼看蒼生,蒼生之苦,逃不出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