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煬跟隨謝安然跨入了面前這片屬於飛屍的意識區域,就如同又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綠色的光芒瞬間將他二人給包圍了起來,此時他們身處的,是這片屍魂空間最外圍的區域,這裡充斥著各種破碎斷裂的記憶亂流。
和剛才看向謝安然的意識空間所不同,這裡沒有一幅記憶畫面是完整的,所有影像都碎成了一段,一段,一塊,一塊。
倪煬想要伸手去觸碰那些記憶碎片,卻發現它們如流光一般,從手掌間穿透而過。
對於他的這一舉動,謝安然早已見怪不怪,這是第一次進入屍魂空間的人都會做的事。
她也就耐心地解釋道:“這些都是探測器具體化出來的影像,其實它們只是一段段不同頻率的腦電波,以及腦神經突觸活動產生的微電能量或是化學能量。
探測技術的本質就是將這種能量轉化成可被人感知和記錄的形式。”
“那這些影像怎麽和你的意識空間裡的不一樣,怎麽都是破碎的?”
話剛一出口,倪煬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當真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故意轉出一副認真觀察記憶碎片的樣子,但余光卻在偷偷瞟著謝安然。
果不其然,只見她稍才舒緩的臉色又變得生硬了起來,微擰著繡眉,用冰冷的語調說道:“這是因為這具宿主的本體感染了喪屍病毒之後,病毒入侵和破壞了他的腦部神經系統,這些記憶也被侵蝕了。”
二人繼續向著空間深處走去,一路上倪煬都在觀察和梳理著所見到的那些記憶碎片。
這些碎片大多都是關於宿主本體生前的各種生活際遇,而當中出現得最多的,都是一些跟部隊有關,或是指揮戰鬥的場景。
看來這人變成飛屍之前,是某支部隊的指揮官。這就很好地與此前謝安然僵屍理論裡,關於飛屍這一等級產生和劃分的依據,很好地印證了起來。
連這種身經百戰的指揮官都成了喪屍,那麽他們再回過頭來組織屍群進攻自家的防線,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戰事會節節敗退的根源興許就在這裡。
穿過記憶亂流,倪煬他們來到了另外一片區域,這裡的各種記憶影像開始變得完整了起來。
“這裡應該就是病毒宿主變成飛屍之後的意識和記憶空間了吧?”倪煬問道。
“是的。”
這裡整段整段的形象,呈現的都是飛屍深處屍群之中的種種。
從它鎮壓身邊的白屍和黑屍開始,收服遊屍,帶領屍群四處衝擊人類防線。
竟然是從最東北的地方,一直轉戰到了江北防線這邊!
一隻飛屍在屍群中到底發揮著多大的作用,由此可見一斑。
謝安然雖然也在觀察著這些影像,但她的觀察顯得有些漫無目的,走馬觀花。
與她不同,倪煬很是認真的注視著每一幅戰鬥的場景,戰鬥中飛屍會在什麽時候出現在哪裡,它會和哪些喪屍產生聯系,這些聯系之後戰事又發生了哪些變化。
倪煬將這些細節都在腦海裡進行著深入地分析,並總結出一條條需要自己死死記在心裡的結論。
倪煬也由此摸索出了一個規律,屍群的每次進攻雖然都有遊屍,飛屍在當中驅使著。
但是白屍和黑屍畢竟已經完全喪失了自主意識,絕大多數動向都是迫於遊屍和飛屍上位者的威壓,以它們的意圖為指引發起的。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白屍和黑屍的行動,
卻又像是冥冥中受著某種本能的驅使,使得它們並不像人類這麽有著明確的目的性,和嚴謹的組織性。 即使用一群烏合之眾來形容它們都不為過,但卻又架不住它們數量龐大,悍不畏死。
再加上身體機能遠超同等的普通人類,使得這種松散的戰鬥風格反而隱隱地變成了一種優勢。
因為毫無規律可言,也就摸不準它們的命門,只能擺開陣勢,真刀真槍的正面硬剛。
反觀喪屍這邊,飛屍卻是深諳人類各種戰鬥模式和指揮部署,若是遇上臨陣能力不足的指揮官,或是戰力不強的部隊,只需要不停地用低級喪屍的命填進去,想要摧毀人類防線,就並不是那麽困難。
終於,在這片屍魂空間的最深處,倪煬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見到的情景。
記憶影像裡,十來隻遊屍率領著黑壓壓的一片白屍和黑屍走入了一片廢棄民居。
屍群在夜色的掩護下開始發起衝擊,等到戰事趨於白熱化,這隻飛屍登上了一棟廢棄的高樓,俯瞰著整座戰場。
無人機遍布整個戰場上空,終於其中一台發現了站在高樓上的飛屍。
飛屍並不躲閃,將目光停留在那台無人機上許久。直到無人機飛離了戰場,它才高樓上輕飄飄第跳過了下來。
真的會飛?
再然後是斬首行動開始了,一切看似偶然,實際上卻是一場有心算無心的誘敵深入。
直到最後,畫面定格在了參謀長被湮沒在炮火和屍群的背影這裡。
倪煬表面上看去面色沉靜如水,但他緊握的雙拳還是顯露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而這種不平靜,全都用作在了他的意識區域裡。
以倪煬的意識區域為原點,三片此時此時相連的意識區域都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各種記憶畫面收到晃動的影響開始變得紊亂,整個空間,連同倪煬和謝安然二人的形象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從突發狀況伊始,謝安然就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勁,“倪煬!趕緊冷靜下來!你的負面情緒影響到了你的腦部活動,我們現在三塊意識區域是聯通的,你再這樣下去咱們這次實驗就沒法繼續下去了!
不要浪費機會和時間!”
聽到謝安然的大聲提醒,倪煬努力將目光從之前的畫面上挪開了,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呼了出來。
慢慢的,震蕩消失了,扭曲的空間和各種形象又恢復了原樣。
“一年多來你的表現,讓我以為你一直是個有著近乎於冷酷理智的人,沒想到你會如此意氣用事。
從剛進指揮室到現在,這已經是你第三次放任你的情緒了。”謝安然意味深長而複雜地說到。
“是嗎?”
倪煬低著頭,回想著謝安然說的話,以及近來自己的一些表現。
應該是看過了郝豪豪留下的那張紙條之後吧?
自己也有些意識到了自己心態的變化,輕易間就會亂了方寸。
明知不對,卻又有意放縱著這種狀態。
為什麽呢?
叛逆期來得太晚嗎?知道了自己父母的下落,所以打算當個叛逆的孩子嗎?
他自嘲地一笑。
然後沒有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轉而問道“咱們是走到最深處了嗎?是不是要返回了?”
“應該是吧,以前我們隻對一些級別較低的喪屍進行過屍魂空間探測。最多也就是遊屍那個級別,也差不多每次都是到這裡就止步了。”
“你們有向其他方向探查過嗎?”
“有,不過和這裡差不多,除了各種不同的記憶影像,沒有發現其他的東西。”
倪煬若有所思,以前隻探查過遊屍嗎?
遊屍,飛屍,如果兩者的屍魂空間一樣,那為什麽飛屍的自主意識會更強,顯得更有智慧呢?
“來都來了,咱們再四處轉轉吧?”
謝安然當然不反對,她還怕倪煬想要立馬出去呢。
好不容易有隻飛屍,不把它裡裡外外探查清楚,謝安然心裡是種都會覺得不舒服。
“不過你那個麻醉槍的藥效有多強啊?不會咱們轉著轉著飛屍突然醒了吧?”
“醒了就行了唄,鎖的死死的你怕什麽?門外也還有人守著,真鬧出什麽動靜他們會進來處理的。”
“我才不擔心這些呢,我是擔心我的儀器。萬一遊屍突然醒了,儀器擺這麽近,被它弄壞了就麻煩了。”
倪煬說道:“壞了再修不就行了。”
謝安然給他翻了個白眼,“你說修就修,意識探測儀器全國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台。一半在你們軍方那裡,一半分布在指定的各種研究機構裡。
像我這種便攜式的更是僅此一台,絕無二家,我還是打著十二人團的名號跟研究所借出來。壞了你連找地方修都找不到!”
倪煬也沒想到這種儀器這麽稀有,還以為只要掌握了技術,那不是想做多少台就做多少台嗎?
難不成還是怕技術外流了?
“咱們進來有多久了?”倪煬問道。
“屍魂空間這裡的時間是和外界同步的,我們進來前後有兩個小時了吧。”謝安然回答道。
“兩個小時,按照那個藥量的麻醉針一般是八個小時,咱們保守估計,那就對半吧。這樣的話,應該還有差不多兩個小時。”
謝安然還是不放心,“要不咱還是再保守一點吧,一個小時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要出去了。”
“好,那就一個小時。”
商定下來之後,倪煬他們又向著另外個方向走了過去。
而就在他們剛離開不久,一個黑洞洞的圓形洞口,像是撕裂了的空間一樣,憑空出現在了他們之前停留的位置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