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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第1380章 小心行事
  第1380章 小心行事
  五月十八日,邵樹德啟程前往仙州。

  渤海的戰爭尚未正式開始,江西的戰爭卻已落下帷幕。

  淮軍兵分兩路,二攻江西。

  一路從宣歙出發,勢如破竹,饒州兵大敗,棄城而逃。

  一路自長江入鄱陽湖,攻江州。

  江州防禦使周德威在城外玩了一把花活:先用羸兵主動進攻淮軍,不敵敗走,淮人追擊,周德威率主力六千人設伏,半渡而擊,大破淮人,斬首近五千級。

  擊敗這一路淮人後,趁勝東進。江西各路兵馬十余萬也匯集而來,攻打饒州。

  淮人士氣已墮,遂退回宣歙。

  周德威也是個狠人,當場與危全諷等人火拚,痛擊友軍,搶先拿下了饒州。

  戰事進行到這個份上,要說完全結束了也不對。因為危全諷、危仔昌等人明顯沒有死心,鍾匡時也一再要求周德威將饒州交出,更大的戰爭風險還在醞釀之中。

  邵樹德在馬車上攤開地圖,仔細研究。

  良久之後,下令:以李嗣源為饒州防禦使,率部南下,增援江西戰場。

  靠周德威手下那八千人,顯然有些應付不了了。

  不過他們二人是平級,不設主將。怎麽配合,自己商量著辦。

  “朕早年起兵時,本錢少,輸不大起。”邵樹德說道:“現在麽也就那回事。”

  邵樹德軍事生涯中,唯一一場不能輸的戰鬥,就是西征宥州拓跋氏。這場若輸,即便能回到夏州,說不定也要被人借了腦袋。

  再往後,他的容錯性就逐漸增大,形勢已經沒那麽緊迫了。

  真要次次搏命,輸一場就完蛋,那說明你必然要敗,不可能贏,怎麽折騰都沒用,那還是趁早跑路吧。

  說完,他從菩薩奴胸前抽出另一份軍報,聞了聞後,哈哈一笑,慢慢看了起來。

  菩薩奴腰很細,但臀很大,坐在車內,幾乎將質古、重袞兩個侄女擠到了角落裡。

  月理朵看了一眼姐姐,見她面色微紅,感覺已經完全被馴服了。

  昨日入帳,菩薩奴正與聖人在一起,她甚至聽到“含住!不許吐!”之類的話,足見聖人對她的信任已經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堂堂契丹貴人、頭下軍州城主,私底下是這麽一副模樣,若讓各部酋豪們知道了,怕是再沒人還能對耶律氏、述律氏保持敬畏。

  播州方向,楊端舉兵叛亂,扼守險要地形,與王師對抗。關鍵時刻,羅太汪帶著幾個部落從背後偷襲,楊端氣得吐血,大敗而逃。

  蜀軍、蠻兵將播州城團團圍住,連番猛攻。楊氏覆滅,已不可避免。

  蜀地叛亂基本也平定了。

  段凝親自領兵,於成都近郊大敗賊人,俘斬萬余。隨後追亡逐北,動作十分迅速,甚至沒等到龍驤軍南下就完事了。

  陳誠在軍報上寫了批注,建議將段凝調回,邵樹德許之。

  立下了戰功,有了威望的人,確實不適宜繼續留在蜀地,雖然北邊的龍劍諸州一直有禁軍鎮守。

  這次叛亂,也給朝廷敲響了警鍾。蜀地多年戰亂,百姓困苦不堪,還要支持王師在黔中征討,所費甚多。另者,朝廷已經連續三年在蜀中搜刮錦緞、銅錢、茶葉之類較為輕便的財貨北運,以養洛陽禁軍,稍稍有些過火了。

  叛軍中很多人本來就是蜀兵,若非實在不滿,以他們並不算桀驁的本性,何至於此?如果再持續發生這種事情,正在黔中奮戰的勝捷軍估計也會士氣大損。

  所以,邵樹德下令蜀中給複兩年,緩一口氣。

  沙州那邊的局勢也穩定下來了。

  趙王邵嗣武親至,總督各路兵馬,追著回鶻人打,小勝數場。但敵人其實並未有多大損傷,只是看到夏軍不斷增兵,不太好搶了,於是主動撤退。

  “高昌回鶻,朕將來定要將其連根拔起。這些年來,壞了朕多少好事了?”邵樹德舒服地枕在余廬睹姑的大腿上,說道:“在平定南方之後,朕就著手西征。這一次,朕要親自去高昌,執其君長問罪。”

  月理朵懷孕之後,有些嗜睡,這會剛有點迷迷糊糊,聽到邵樹德這句話後,陡然睜大了眼睛。

  邵樹德哂笑。月理朵根本就不像女人,對軍國大事和權力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但邵樹德知道,她確實是女人,包容得他很舒服。以至於在診斷出懷孕前,形狀已經被徹底重塑完畢。

  “陛下,西征之事,讓禁軍大將領兵即可。他們打了幾十年仗了,熟稔軍事,何必親自勞碌呢?”余廬睹姑輕輕按摩著邵樹德頭部,勸道。

  “你不懂。”邵樹德歎道。

  打卡這種事情,能對你說嗎?西域陷蕃百余年,在此時的人看來或許不怎麽樣。可在後世之人看來,誰能想到,自唐失去西域後,一直要到清朝才能再奪回來呢?

  差不多一千年的時間,歷史給中國人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再者,關西也有些年沒去轉轉了。

  當年認識的父老鄉親還有幾個在世?
  小時候的玩伴還在嗎?
  繡娘過得還好嗎?
  黑渠兩岸的果園,還那麽茂密嗎?

  賀蘭山的舊宅,還能看到豹子嗎?

  橫山的夏天,還那麽涼爽嗎?

  黃河,還是那般氣勢雄渾嗎?

  太多回憶了,他想在死前去看一看。

  這是朕的江山!

  不是充話費送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一刀一槍拚下來的,一定要去看看。

  “陛下……”菩薩奴也有些憂心。

  “臀奴,伱這麽關心朕,朕很開心。”邵樹德笑道:“無事,朕還能活五百年。”

  一馬車的契丹女人,各具風情,她們的富貴榮辱,確實都綁在邵樹德身上。

  但這些事情,又怎麽可能在乎她們的想法。

  男人,還能被玩物給羈絆了?

  “陛下……”車外傳來儲慎平的呼喚:“有沈州使者至。”

  “什麽事?”邵樹德換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問道。

  “沈州興遼縣已找到六處漢代古礦洞。”儲慎平答道。

  “讓使者過來。”邵樹德坐起身,吩咐道。

  ******
  禮聖州西北百余裡的草原上,兩軍廝殺不休。

  阿保機站在山坡上,將整個戰場盡收眼底。

  親軍是能打的大鶻軍、小鶻軍也很勇猛,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將賊人衝殺得潰不成軍。

  山腳下又響起了一陣角聲。

  耶律羽之帶著精選的五千壯士,換上了體力充足的戰馬,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衝了上去。

  阿保機知道,他胸中憋著一股氣。

  他的父親偶思在北樓戰死。

  他未過門的新娘蕭重袞被邵賊擄走,聽說現在是個舞娘。

  他的兄長曷魯連戰連敗,意志消沉。

  他還是個少年,不該承受這些。

  前幾日,阿保機聽霫部貴人向他抱怨,羽之終日飲酒,還醉打新婦。

  阿保機重重斥責了羽之。

  這種事,在以前或許算不了什麽。可現在不一樣,契丹新敗,需要著意拉攏霫人、烏古人,千萬不能把關系搞僵了。

  耶律羽之應該是聽進去了自己的話。化悲憤為力量,帶著五千壯士一路衝鋒,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勇不可當。

  生力軍的加入直接奠定了勝局。

  契丹人追亡逐北,大殺特殺,契——呃,也是契丹人紛紛墜馬,死傷無數。

  還有數百人沒逃掉,被圍在一處小高地上,破口大罵。

  “跪地乞求大汗原諒者,可不死。”包圍圈外的大鶻軍士卒來回奔馳,用契丹語喊道。

  “降了!降了!”

  “大汗莫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迭裡特已經做了夏國的官,我們不從就得死啊。”

  “我降了,饒了我吧。”

  瓦解軍心的戰術很奏效,隻一小會,便有三百余人衝下了高地,口呼願降。

  涅剌站在高地上,目瞪口呆。

  良久之後,他突然神經質般地笑了起來,道:“阿保機,收手吧。你沒機會的。”

  阿保機遠遠聽著,眉頭一皺。

  “你有多少人?夏國有多少人?夏主壓根就沒把你放在眼裡,他正調集兵馬圍攻渤海呢。你敢去嗎?”涅剌笑個不停眼淚都快出來了。

  “契丹故地被劃分了七個州,各有官吏。如今還人心不穩,你敢去嗎?提醒你一句,你越晚去,機會越小。因為你最愛的月理朵正在幫夏主撫慰人心啊,哈哈哈!”

  “夏主吃著你的牛羊,睡著你的妻女,驅使你的奴隸去打仗,你怎麽想啊?”

  “你沒機會了,真的沒機會了。如果現在投降,可能還會不——呃!”

  說著說著,涅剌跪倒在地,口中插著一支長箭。

  掙扎了一會後,終於不動了。

  耶律羽之下了馬,帶著千余人衝了上來。

  涅剌的部眾毫無鬥志,紛紛投降。

  羽之快步上前,提著一杆狼牙棒,照著涅剌的腦袋狠狠砸下。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砸得稀巴爛,他才稍稍止歇,大口喘著粗氣。

  涅剌,罨古隻的外甥死了。

  “大汗……”海裡來到了阿保機身旁,詢問道:“罨古隻沒多少人,不如衝一把,搶了就跑?”

  “也好。”阿保機點了點頭,把目光投向東南方高聳的山嶺。

  山嶺那邊,就是契丹故地了。

  他的土地被人搶走了。

  他的部眾還在被人奴役。

  月理朵還在受苦。

  但阿保機是理智的,他壓下了翻湧的情緒,補充了一句:“不要和夏人硬碰硬。能搶則搶,不能搶則走。保護好我們的草場和部眾,別讓夏人找到。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小心行事,就不會吃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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