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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第75章 學子
李謨跳下了滿是殘冰融雪的坑道內,仔細檢查上下沿。

 坑道很大,上圓下方,幽深得一眼望不到頭。

 坑底、側壁以及頂部全是磚頭,密密麻麻,厚實無比。尤其是底部,還用磚頭錯開砌了三層,做好了簡單的防滲漏措施。

 李謨舉著火把繼續往前,一段段查驗。

 牆壁上滿是縱橫交錯的線條,有些就是李謨親手畫的,工匠們照著線條位置堆砌磚塊。

 坑道內寂靜無比,只有沉悶的腳步聲。

 偶爾遇見幾個夫子、工匠,也都恭敬地縮在一邊。

 營建士啊,幾乎能決定他們生死的營建士--這一點不誇張,工程質量不合格,那就得返工,在這陰冷潮濕的地下,說不定乾著乾著就倒下了。

 走了一段之後,猛地一亮。李謨下意識抬頭望去,卻見已到一處檢修口。

 所謂的檢修口,就是修建時預留的可供役徒下來清淤的口子。

 李謨檢查了下檢修口附近的設施,然後繼續往前,一絲不苟地查驗坑道。

 很顯然,這是一個下水道。如今的洛陽,不但皇城、宮城有下水道,每個裡坊也在陸陸續續修建下水道,以排放汙水。

 修建下水道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它在地下,普通人看不見摸不著,也無法給力主修建的邵聖增添光彩,但卻是城市運轉不可或缺的基礎設施。

 無論是生活汙水,還是暴雨時節驟然增多的雨水,都可以通過下水道匯集起來,至城外沉澱池沉澱,再排入洛水。

 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甚至不下於宮城的修建。聖人在做決策時,一開始就招致了很多反對,因為這有濫用民力的嫌疑。

 但經歷過長安地下水汙染的官員們,最終在邵聖的堅持下同意了,並且由工部主導,分段包乾,每一段都要有科考錄取的營建士出設計圖紙,然後跟蹤工程進度。

 李謨負責的便是通利坊這一片。

 這裡居住著不少達官貴人,還地近集市,尤為重要,所以他不敢馬虎,經常下井查看。

 「乾得不錯。」足足檢查了一個多時辰後,李謨順著檢修口爬了上去,對負責此段工程的新安縣夫子們笑了笑,道「待工部查驗通過之後,你們便可回鄉了。屆時還有賞賜,一人領兩鬥粟、一匹毛布,以酬諸位勞苦。」

 「謝朝廷賞賜。」統帶夫子們的頭頭們紛紛拜謝。

 「唉,都不容易。」李謨歎了口氣,道:「工部來查驗的時候,我可能已不在了。還有些首尾活計,你等好自為之吧別偷工減料。」

 「不會的,不會的。」眾人紛紛應道。

 同時也有些遺憾,這位營建士的背景,大夥已經打聽清楚了,竟然是濟陰郡公李延齡之孫。出身如此顯赫,為人卻還如此和氣,一點架子都沒有,讓人非常感慨,對他的離去非常惋惜。

 惋惜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他好說話,更是因為有這麽一尊大佛頂在這裡,能幫他們免去很多不必要的刁難--李謨是李延齡次子李信的第二個兒子,雖說是庶出中的庶出,但到底能在濟陰郡公面前說得上話,影響力絕對不能低估的。

 李謨離開工地之後,徑直回了家。

 家宅並不大,也沒什麽多余的人,只不過三兩仆婢罷了,這幾日便要遣散。

 這套位於尚善坊的宅子,他已經交托給好友,讓他尋個好租客租出去。至於他本人,確實要走了,時間就在明年二月,目的地是安東府。

 安東府非常缺人才,各行各業的都缺。像他們這類營建士,更是缺得厲害,因為安東府百廢待興,城池、陂池、溝渠、橋梁、房屋、碼頭等等,項目多得不得了,積蓄專(土)業(木)

 人(老)才(哥)。

 老實說,李謨並不太願意去那個鬼地方。

 雖然很多人都在吹安東府土地好,攥一把都能流油,胡亂撒點種子都能有不錯的收成。但李謨知道那都是胡扯,安東府六縣,也就旅順有點模樣,但比起中原州縣還是差了老大一截。他這種營建士去了那邊,也是要啥沒啥,更別說普通人了。

 但形勢逼人,不去不行啊。

 他都被趕到這個小宅院來住了,還有什麽可說的?母親病逝之後,這日子是真的一落千丈,能讀完國子監,考取營建士,都是阿翁關照,外加自己確有幾分才學。

 罷了,去投杜光又算逑!李謨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祖父李延齡的親筆介紹信,歎了口氣。家裡能幫的,僅止於此了。往後的路,只能靠自己來走。

 「不能泄氣。」李謨將信收好。多少人想要這種推薦信還沒門路呢,他雖是李家二房庶出,依然超過了絕大多數人。有此優勢,若還乾不出點人樣來,情何以堪?

 隔壁院子內響起了一陣笑聲,不一會兒,便有人來請李謨一起赴宴,李謨含笑著婉拒了。他與鄰居不是很熟,也不太願意湊這些熱鬧,不過卻不介意攀談幾句。

 「張君乃泉州人?」李謨有些驚訝,居然是威武軍節度使王氏治下的士子。

 「泉州晉江縣的。」張生說道:「小地方,不值一提。」

 李謨笑了,道:「走遍千山萬水,張君閱歷之豐,遠超我等,實在佩服。」

 「地方不靖,山賊江匪甚多,這可不是什麽好經歷。」張生苦笑道。

 「此番來洛陽,是為了明歲科考?」李謨問道。

 「正是。」張生答道。

 「考哪科?」

 「本來躊躇滿志,想高中進士的。」張生歎道:「但與同輩一交流,發現我的才學太差了。今年試著考一次,若不成,便考明經碰碰運氣了。」

 「張君何如此氣餒?」李謨勸道:「多走走,多看看,多學學,總能考上的。」

 「承你吉言了。」張生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笑容,又問道:「聽聞李君考的是營建士?」

 「正是。」李謨說道:「我在國子監學的便是營建科,僥幸在今歲考中了營建士。」

 張生肅然起敬。

 科考生源之中,諸國學是一大來源。能進國子監的,是普通人嗎?那可是勳貴子弟的老巢啊。

 張生的眼中升起幾分熱切的光芒,再三邀請李謨去隔壁赴宴,只聽他說道:「「都是福建同鄉,慕洛邑風華,正想結識下京城士子呢。」

 李謨笑了笑,不答反問道:「福建考生多嗎?」

 「不少。」張生想了想,道:「與我同行的有七人,聽聞還有其他幾批人。跟朝集使一起進京的人數最多,有二十來人,福、建、泉、汀、漳諸州皆有。」

 快正月大朝會了,各州朝集使都提前趕到了京城,開始交際來往。作為名義上臣服大夏的福建鎮,哪怕做做樣子,各州也得派人進京奉獻禮品,參加朝會。

 跟朝集使一起進京的學子,自然可以公款吃喝,坐的交通工具也是最好的,可比單獨進京的舒服多了。

 「福建學子也願意上洛考學?」李謨問道。

 他是真的有點好奇,因為福建實在太遠了。王審知又有點關起門來做土皇帝的做派,福建學子進京趕考,確實讓他有點驚訝。要知道,這已經是大夏新朝了啊。

 如果還是前唐,諸藩鎮學子入京考學,李謨一點不驚訝。因為前唐立國二百八十三年,深入人心,至今很多偏遠地方依然不知道大唐已經亡國了。有這種威望在,學子想考一個前唐功名完全可以理解。

 但大夏的功名,現在也漸漸搶手起來了嗎?

 「不來洛陽能去哪裡?」李生詫異地說道:「南郊祭天禪讓的新朝,開國氣象也很不錯。咱們節帥也是大夏臣子,如何不來?」

 李謨聽了心中舒爽。

 他知道,大夏開國的程序一點毛病都沒有。聖人先得授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再授諸道兵馬元帥,然後三辭三讓,最後南郊祭天,登基稱帝,挑不出任何問題,連攝政的唐淑獻皇后都稱讚今上是中興功臣。

 前朝之君都這麽說了,場面當真是做足了,非常體面。

 出於這個原因,新朝的正統形象十分鮮明,或許這便是福建學子大批入京考學的主要原因吧?若是個草台班子,令天下人輕視,卻不一定有這麽多人來了,至少短期內不會,他們得觀望觀望,看看這個草台班子會不會很快完蛋。

 「進士沒那麽好考。」李謨說道:「我詩才不行,果斷放棄了。總算在數學一道上還有點天賦,取巧考了個營建士。張君若覺得進士難考,明經也是不錯的。」

 「考了明經,卻不易得官。」張生苦笑道。

 前唐之時,外鎮學子入京,基本都是奔著進士去的。明經之類的雜科,說實話含金量不高,在長安很難得官,回鄉後也很難,沒法競爭得過地方豪強出身的文人。

 藩鎮,其實是一個高度地方化的軍政集團。地方豪強有天然的優勢,因為他們編織了密集的關系網。除非你用進士身份來以力破巧,不然沒機會的。

 而且, 最好還是本地出身的進士。不然的話,即便得到貴人賞識,聘用你做了節度掌書記、幕府判官之類的實權官員,也會人走茶涼。

 安史之亂後,很多名士展轉於多個藩鎮之間,日子過得並不寬裕。不是他們不想在一個地方長久做下去,實在是很難競爭得過地方豪強文人。恩主死了,或者調走了,他們往往就失業了,現實就這麽殘酷。

 「其實,有些地方,明經還是可以做官的,機會很大。」

 李謨突然說道。

 「哪裡?」張生眼睛一亮,問道。

 「安東府。」李謨說道:「我過了元宵節便收拾行囊,準備出發了。張君不妨考慮考慮,那邊實在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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