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糲的大手拉下拉閘,漁船上的轉輪拉動著鐵鏈緩緩轉動,伴隨著漁夫的笑容,一頭體長不足一米,顯然還是幼年的海豚被徐徐吊起。
曼迪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克科嚇住了,理查德呆住了。
海豚已經死了,它的背脊上被開了個大口,像是一個小洞,鮮血從洞內流出,此時依舊在流淌,順著光滑的脊背與海水混雜在一起,滴落在甲板上。
這是特製武器造成傷口。
從流動血液上來看,這條幼年海豚顯然剛死不久。
理查德捂住臉,不停地揉搓,擠壓著變形的五官。
屠殺是昨天傍晚開始的,可海豚到今天才死,連血液都不曾乾涸。
他知道是怎麽回事。
漁民會把海豚趕到一些由岩石構建成的凹口內,再將入口用漁網封鎖,困於其內的海豚只能任由漁民處置。
只不過,有的漁民們不會馬上動手對這些海豚進行屠殺,他們會把被困住的海豚留在狹小的凹口內住一晚上。
因為他們這麽做會讓海豚肉更加柔軟、新鮮並且更加美味。
說的讓人惡心。
除了變態,沒人會這麽覺得。
這頭年幼的海豚被困在漁網內,在絕望和驚恐中度過了整整一個夜晚,最終在第二天被人掉起殺死。
漁民又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尖銳,刺耳。
擱著數十米遠,理查德都能聽到他的笑聲,邊上其余幾艘漁船全都如此。
當著理查德等人的面,漁夫拿起一把長刀,對著海豚的喉部切割下去。
或許是刀太鈍,又或者是海豚皮真的過於堅韌,刀並沒有迅速割下海豚的腦袋,而是如鈍刀割肉般一點點切開皮肉。
當整個海豚頭被割下後,漁夫左手大拇指劃過自己的脖子,肆意大笑。
理查德的額角暴起青筋,面龐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FUCK!!’
曼迪猛地翻過欄杆就要往海裡跳,卻被理查德一把拉住。
“不要衝動!不要衝動!”理查德咬著牙,像是對曼迪說話,又像是在告誡自己。
單詞幾乎是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從理查德嘴裡蹦出,他咬著牙,聲音極其含糊且用力:“他們想激怒我們,就是要逼我們動手!”
“他在慫恿我們,逼迫我們,只要動手,他們就能驅逐我們!”
“所以,不要動手!曼迪,不要動手!”
理查德幾乎是在嘶吼,他痛苦地閉上眼,五指牢牢地抓住曼迪的大臂,幾乎嵌入進去,捏的青紫。
很難想象一個老人居然有這麽大的手勁。
疼痛與低吼讓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曼迪稍稍冷靜。
這些漁民們巴不得曼迪等人打他,他們要擺脫理查德。
只要理查德他們動手打人或者做類似的事情,就能拍成“罪證”,逮捕他們。
從踏上這片土地開始,理查德便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指控。
可這些人,卻總想找莫須有的罪名來將他們提出局。
“FUCKFUCKFUCK!!”
曼迪一腳踹在石塊上,足足半人稿的石塊被踢入海中。
他甚至不敢公然去提欄杆,生怕會因為損壞公物的名義被逮捕。
克科反應沒有曼迪那麽劇烈,他的性格溫和,可即便這樣,此時也是雙目赤紅,不停地進行著深呼吸。
似乎是看到了機會,有幾個“行人”靠了過來,其中一名穿著紅衣短袖,手中拿著相機朝著理呂誠等人大喊。
“privateproperty!"
“private property!"
“私人領地!
他似乎只會說這一個單詞,臉幾乎貼在了理查德的面孔上,他那粗大的鼻孔噴氣,不斷刺激著理曼迪的神經
可他手中的相機無時無刻不提醒著理曼迪等人這群家夥的真正目的。
“呵tui!’
一口濃痰吐在了曼迪的鞋面上,這一口老痰,險些吐爆查德的腦血管。
可他忍下了。
似乎是看理曼迪等人如此能忍,漁船上的漁民大罵幾聲,開著漁船漸漸遠離。
眼看四周的人越聚越多,其中幾位還拿著棒球棍,疑似社團份子,克科不想重蹈第一次來日本的覆轍,勸慰道:“走吧,走吧!”
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暴雷。
理曼迪抬頭看向天空,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一滴雨水精準的砸入他的眼眶,可理曼迪連眼都沒眨一下。
晴天了多日,終於在今天迎來了一場大暴雨。
天地被一片白茫茫所覆蓋,雨珠在半空中便彼此碰撞成水沫。
這是一場傾盆大雨。
大到,再也聽不到喝罵。
“走吧。”
理曼迪好像突然卸去了精氣神。
夜晚,理曼迪坐在房間內,四周盤腿坐滿人,從傑瑞特,到查德,到克科,甚至是....畢方。
查德和畢方說理曼迪今天狀態不太對,畢方便只能放下伯森的事情,特意抽身來了一趟。沉吟了一下,理曼迪問:“我們在做的,真的有用嗎?”
“沒用的話當初又為什麽來呢?”畢方率先反問。
“我想了很久,一部紀錄片可能改變不了什麽。”理呂誠說。
日本年年捕鯨都被譴責,依舊我行我素,一部紀錄片就有用了嗎?
“如果是這個問題,那我就不參與討論了。”畢方忽然起身,拿起背包貌似真的準備離開。
在場眾人都驚了,叫你來就這樣?
幾人趕緊攔住畢方。
“你不說幾句嗎?”
“說什麽?”畢方反問,“你們是指望我用二十年的人生經驗去開導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嗎?’
“我只會狩獵,求生,瑰麗的冒險就是我的追求。’
“拍出好的紀錄片就是傑瑞特和蒙得的追求。 ”
“拯救海豚就是理曼迪的追求。”
“其實我們都知道這麽做可能是起起的,可能是在浪費時間,可能是一條彎路。”
“但是為什麽所有的路都一定要是最合適最快捷的呢?’
也許這條路並不好走,也許這條路不是到達終點的最佳選擇,也許這條路會讓人摔倒但人生不就是如此嗎?
如果心中還有念想,就應該趁還活著的時候去試試。
畢方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伯森那邊還沒出結果呢,東京警視廳也不知道查出什麽沒有。他很忙的。
“事情只要去做了就一定有效果,我個人覺得是一個偽命題,擔心只是沒有達到心理預期
“所以,我不參與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