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豆奶拿鐵。”金光順殷勤的把按照要求買來的咖啡遞給辦公桌上的女職員,她頭也不抬,緊盯手機屏幕,用手敲了敲桌面示意放在這兒。
在這裡,實習生是沒有任何地位的。另外,她聽說了不知從何流傳出的談總助理不喜歡這個身材笨拙的實習生的傳言,所以隻管使喚他就對了,不必搭理他。
“你看的是什麽?”
不過一提起八卦就立刻不一樣了。女職員抬起頭滿眼冒光,“是x集團老太太的八卦,才爆出來一個小時不到呢,立馬就辟謠了,說那是她孫子。以為說孫子別人就不會歪歪了麽,怎麽可能,誰會跟孫子穿浴袍待在一個房間裡呀。不過那小白臉的年紀的確是可以當她孫子了……”
金光順看了一眼,然後發出驚呼,“呀,這麽年輕?”“誒,都不知道拉過多少次皮了,你看她脖子就知道了,已經六十多了。怎麽?”女職員看金光順面無表情,似乎不認同她的話,於是心生不滿,對女人來說,看八卦時的戰線不統一,是一件很嚴重的事,關乎到原則的問題。
“也是,再怎麽老也比同齡人年輕多了。對你們男人來說,拉多少次皮都沒關系吧,關鍵是花了多少錢在拉皮上。我看到網上一些男人對拜金的女人深痛惡絕,但得到富婆青睞的男人反而得意洋洋。”
“not me!”金光順投降的舉起雙手,他只是覺得有錢女人找小白臉再正常不過了,這在韓國簡直跟吃泡菜一樣普遍。根本沒什麽好議論的,至於他自己,“我是不可能當小白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先照照鏡子吧。”女職員嗤笑說。“油嘴滑舌,人畜無害,為什麽談總助理會討厭你呢?”她無意識說出了這個金光順還不知道的秘密,金光順一愣,搭在桌上體積過大的手臂不小心把一遝文件掃了下來,“sorry,我來撿。”他立馬彎下腰去,有些困難的撿起地上的東西。
心情不好的全子晟推門而入,還沒走兩步,就看見面前一個肥碩的屁股正對著她,堵在道路上。女職員滿臉驚恐,立即端正的埋頭桌子間,假裝沒看到。“噢,god。”全子晟身邊的財務總監齊嘉興發出一聲感歎,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屁股,是幾乎是正常大小的四倍。“我們公司裡什麽時候有這樣的人呢?”他翹著蘭花指問全子晟,扭頭卻看見全子晟表情很凝重。
她想起了什麽。
八年前,那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年,也許是難舍難分的甜美階段已經過去,他的工作變得空前的忙,每天的埋頭在電腦裡,就算她坐在他旁邊,跟他待在一間臥室裡,躺在他身邊,他都任何想法都沒有,隻想個機器人一樣噠噠噠的敲著電腦。
“南洙,南洙……”
“emmm,wait a minute,Im busy now。”
等一會兒,又是等一會兒。全子晟知道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她難道就毫無吸引力了嗎,不值得他中斷工作一會會兒。過了一會兒,她重新走進臥室,這次她沒說什麽,而是直接走到電腦桌旁拿起一隻筆扔到了地上,“sorry,我太不小心了,我彎腰把它撿起來吧。”隻穿著underwear的她慢慢彎下腰去……最終還是讓他中斷了工作。
“總經理?”齊嘉興的叫喚打斷了全子晟的思緒,“太影響市容了,是不是應該叫他回家。”回家自然是指滾回家,他本人是一個娘炮,對男人的外貌可是萬分在意的。
全子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而是反問,“是啊,怎麽能胖成這樣。”她記得以前他的翹臀很好看的。“人長胖後是不是所有部位都會長大?” “咯咯咯,有一個部位肯定不會長大。”齊嘉興媚笑著回答,兩人一齊朝前面走去。這時候金光順已經撿得差不多了,感覺到後面來了人,於是避到一邊。只是今天進食過少加上剛剛的下蹲讓他突然眼前一黑,身子歪倒下去。“啊啊啊啊啊!”齊嘉興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眼前漆黑的金光順聽出那聲音明顯是個男人的,但他倒在的是個女人的身上,軟軟的,不會有錯。幾秒之後,他終於血液暢通了,睜開眼,看到全子晟疑惑不解的臉。她推開他,微微張了張紅唇,似乎想說什麽,可能因為人多,最終什麽都沒說,像無事發生一般走了,齊嘉興連忙踏著小碎步跟上去。
啪啪啪!女職員拍了拍手,揶揄的上下掃了一眼金光順,“現在我知道談總助為什麽討厭你了,剛剛還說這輩子都不可能當小白臉的。你簡直是言情小說裡的傻白甜女主,就這麽撲上去了,哈哈哈,都讓你照照鏡子了!”
金光順回答了一句韓語,女職員聽不懂,不過從他表情來看應該是罵人的意思。他怎麽會撲上去呢,他跟她早就沒瓜葛了,現在他巴不得離她遠遠的!臨近下班,他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信息【今天晚上見一面吧】不稍多想,他知道是她發來的。
那這,算了,還是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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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之洞的直播間
煙雨江南:你有做過那種讓你生不如死的夢嗎?就像畢生的痛苦都濃縮在一個夢裡。
原曼羽在屏幕外搖搖頭,突然想起來他很少做夢,似乎有很多年了吧,上一個夢做的是什麽,他早記不清了。
煙雨江南:我醒來的時候是在火車上。很安靜,大概夢裡就是這樣,你只能聽見你自己的聲音,和別人對你說的話,夢是以自己為中心的,不像在現實裡那樣耳聽八方處處顧及別人的感受,所以在夢裡人都是很自信的。但車上氣味很難聞,有一種泥土的味道,還有無數汗漬沉澱在衣服裡的氣味,那是民國,我猜洗衣服的技術應該不太先進,就算洗過之後的味道也不好聞。扯遠了,我要講的是,第二個夢,我醒來發現自己正在火車上,周圍的人都穿著長衫。我的胸口很悶,直覺告訴我是因為我對坐上這列火車去往的地方感到很抗拒,這種感覺很熟悉,因為現實裡我就很抗拒去任何地方,我的社交恐懼症很嚴重,即使是跟著父母一起去親戚家,我都感覺要死了一樣。
火車上的時間是很乏味的,就當我以為這是一個無聊的,沒有意義的夢時,一道亮光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那是一個身穿白色旗袍的女孩,身材很好,很纖瘦,我能看見她露出來的一截小腿,又光滑又纖細,跟我本人根本不一樣。沒錯,哈哈,那居然是我,我在夢裡看見了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我這時候才意識到,我本人的意識,是在一個男人身上。我無法感知到那個跟我容貌一致的女生的想法,但我覺得那就是我自己。
“真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夢,後來呢,你跟她說話了嗎?”
煙雨江南:沒有,我下車了。忘了說了,這次的夢跟之前又不一樣,在第一個夢裡我完全能操控自己的身體,但在第二個夢裡不能,更像是附在他的身上看了一遍他所經歷的事。他去往了一座大宅子,我感知道他回來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奶奶快死了,他還有他的一些親戚們是回來見老太太最後一面,並處理遺產等事宜。恐怖的來了,他的這些親戚都十分怪異,像披著人皮的狼,從他們的眼裡看不出絲毫感情。包括病重的老太太,她是最詭異的人,她很討厭我。
“她討厭你?”
煙雨江南:我身體的主人,是她大兒子的孩子,她的長孫。在夢裡,我的父母並沒有出現,貌似跟她關系很僵,這大概是她討厭我的原因,連要死了兒子兒媳也不回來見一面。不過在夢裡我得知了另一個深沉的原因,這正是我要說的——雙重夢境。在夢裡,我又做了夢,我的意識由長孫變成了老太太。接下來我看到的,都是以老太太的眼睛看到的,在他丈夫五十歲生日那天,懷著身孕的她發現了丈夫在祠堂裡跟一個女人偷情,而那個女人,正是穿白旗袍的我。你能明白嗎?
“有點混亂。你不是說你的意識作為長孫時在火車上看到過你自己,姑且先稱之為白衣女人。但你的意識作為老太太時也看見過那個女人,時間好像對不上呀,你看見的是同一個人嗎?”原曼羽真摯的對著麥克說,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在討論一個虛無縹緲,沒有邏輯的夢。
煙雨江南:沒錯,是一個人。是輪回,她那麽討厭她的長孫,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丈夫的影子。其余的我還沒搞明白,唯一清楚的是這個夢帶給我的感受是什麽,你知道嗎。
“是什麽?”
煙雨江南:我從不相信我這輩子會愛上一個人。但這個夢,讓我強烈的感覺到,這個男人,很愛我。就是我附身的那個男人,他好像是我的靈魂伴侶,幾世愛人,我想找到他,非常想。
看到這裡,原曼羽的眼睛快速眨了起來,終於看出了端倪:她沉溺了,沉溺在了夢裡。一個逃避現實生活的女生企圖找到夢境裡虛幻的愛人。原曼羽思索了一下措辭,怎麽不傷害到女生的感情,然後才開口,
“你知道就算是你前世的愛人那也是前世,今生他在哪兒,是什麽模樣不得而知。或許你必須得走出家門才能遇見他。”
煙雨江南:不必了,我想我已經遇到了。
“什麽?”
煙雨江南:我看到你的臉的一瞬間,就認出來了。跟我在夢裡附身到老太太時看到的她的丈夫有七八分像!我沒看到長孫的臉,但,你知道他們是同一個人吧,因為都愛白衣女人,也就是我。
“長孫跟爺爺怎麽會是一個人呢?”原曼羽皺眉說,他漸漸覺得這對話變得有些奇怪了,這女生透露出一股執拗的氣息。“另外,你看到的臉是美顏出來的,我本人其實是一個大胖子。”
煙雨江南:那也是用你自己的臉美顏出來的吧。
“不,我的意思是……別開玩笑了。”
煙雨江南:你覺得到現在為止我說的這些都是開玩笑嗎?你覺得我是奇怪的人嗎?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我也沒人可說,這些都是我真實的夢境。
“夠了,別說了,那只是夢而已。”原曼羽在情急之下說出了這句話,這不代表他的心聲,一開始他是相信的,只是當女生意指他是她的靈魂伴侶時,原曼羽感到非常壓抑,一種心臟被拿捏在手裡的感覺。他錯愕的看著屏幕,對方遲遲沒說話,就這麽一直僵持著,原曼羽猶豫著要不要就這麽關了直播。
網上什麽樣的人都有……這不是他在幾歲時就明白的事嗎,何必在意呢。
煙雨江南:你遲早也會夢到的,我等著。
觀看人數由1變成了0,她走了。原曼羽沉重的關了直播,這算好事嗎,還是緣分,畢竟已經很久沒有陌生人主動跟他說話了。如果她是整人的,那她一定是個整人高手。一整個晚上,原曼羽都無心碰手機,他早早入睡了,導致他忽略了一條重要的信息。
【今天有空嗎?】
夏夜時不時瞄一眼手機,信息是下午四點發的,一直到九點原曼羽都沒回復,她的心情變得愈發失望起來。
“現在還有五個小時不看手機的人嗎?”
“當然沒有,你是警察,這麽忙,一天都還能看十幾次手機呢。”龍寧調侃,她看出夏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貌似在等別人的信息。“直接打過去不就行了,難道無所畏懼的夏夜還有這麽優柔寡斷的時候嗎?”
“哪有,本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她只是想把錦旗交給原曼羽而已,這件事一拖再拖,她都快失去熱情了。這時換好警服的沈守城走了回來,“喔~喔!”龍寧率先歡呼。“怎麽,很好看嗎?”“不,很傻逼,嘻嘻。沒你原來的衣服好看。”
當然了,那衣服多貴。現在,沈守城變成了跟她們一樣的小警察,看著年紀也小了很多,像二十出頭的樣子。女性們愉快的打量著沈守城,可以王虎為首的一些男警察就看這個白白嫩嫩的年輕人不那麽順眼了。
“對了,沈前輩,你認識原曼羽前輩嗎?”夏夜突然想起這兩人是同一屆的。“認識。很熟。”“那剛好……”夏夜打開抽屜,想把錦旗拿出來交由沈守城轉交,但她頓住了,心想對方也許根本不在乎這種東西,尤其是不在乎她給的東西,不然也不會這麽久不回信息。
“沈前輩工作認真的時候是不是會長時間不回別人信息?”
“不會,我有強迫症,看到信息立馬就會回。現在這個年代,再忙也不可能不看手機,如果不回對方的信息,說明很討厭這個人吧。”沈守城沒有多想,直接以自己的經驗回答了這個問題。這番話扎得夏夜心口流血,於是又默默合上了抽屜。等下班的時候,她順帶拿著錦旗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裡。
不知道這一切的原曼羽,正在經歷一場噩夢。
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幾年沒做過夢的原曼羽在那女生的“詛咒”之後,當晚就做了夢,不過夢裡並沒有那女生。而是……
一個沒有臉的男人,在大肆屠殺著,床上血流成河。小男孩躲在衣櫃裡,透過縫隙看著這一切,絕對不能出聲,這是父母拚盡全身力氣對他說的話。不出聲就不會被發現嗎,可他在發抖怎麽辦,顫抖的身體跟衣櫃的牆壁碰撞著,事衣櫃砰砰作響。從縫隙裡看外面,能看到一切,外面卻很難看進裡面,除非……他們對視了。沒有臉的男人,卻有一雙無比邪惡的眼睛,他一步步靠近,臉越來越大,最終緊緊的貼在縫隙外,衣櫃砰砰聲大的震耳,這道可以看到外面的縫隙,完全由凶手佔據了,小男孩只能看到他的眼睛,距離他是那麽近,只有幾厘米而已。
凶手就這麽一直盯著小男孩,沒有打開衣櫃門,就這麽一直盯著,盯著…...
原曼羽醒來的時候,渾身大汗淋漓。被子和床單都濕得透底,仿佛一桶水澆到了床上。屋內空調還開著。他明白那個女生說的話了,夢是真的能讓人生不如死,也是完完全全真實的。從那天開始,他就開始了被忽略的人生,警察來的時候,沒一個人問他凶手的信息,大家都把他扔到一邊,仿佛他跟這場凶案無關,那時他只是以為因為他年紀小,大家在保護他,但他確實有很多想告訴警察的,比如凶手沒有臉,凶手的眼睛不像人的眼睛,凶手的動作如野獸一般殘暴。盡管他追著想告訴別人,大家都不耐煩的把他抱到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