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來時金光順以為這裡只是一間窄小陰暗的地下室,到了之後發現的確是陰暗,但不窄小,甚至可以用龐大來形容,這裡人來人往,有不少穿著醫生護士製服看起來十分專業的人,宛如一座真正的醫院,只是四周都不通風,永遠看不到太陽。
在這裡工作的人大多都是跟羅朽同一間整容醫院的人,為了盈利而來。就像河上的冰山,地面上的盈利跟地下的比起來,竟然只有冰山一角。一些黑心的人,甚至直接辭去了上頭體面的工作,轉而全部時間投入到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這裡到底有多賺錢呢,金光順不得而知,他能肯定的是,這裡操作的絕對不只整容那麽簡單。
他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原曼羽跟L有關,他還沒去過L的大本營,有沒有這樣一個地方也不確定,據他推測應該是有的,所以金光順不禁聯想到這個地下醫院或許是L的大本營。
“Lady,Late, Lay,Lie, Loser~”金光順瘋狂暗示,羅朽都不為所動,他肯定是聽到了的,臉上卻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似乎很不情願在這裡。“如果不是原曼羽要求的,我肯定不會給你做這種手術,所以請你安靜行嗎,我不保證手一偏能做出什麽來。”
“哦?你跟原先生很熟嗎?”
“談不上熟,生意上的往來而已。”羅朽開始檢查那些寒光凌凌的手術刀,看得金光順不免膽顫。
“他經常給你介紹人來?”
“那不是,其他生意。你跟他又是怎麽認識的,真是什麽胖子俱樂部嗎?”
羅朽已經拿起了一根針管,仿佛是為了故意嚇人似的,陰著臉彈了彈,導致金光順根本無心聽他的問話。他最後看見的東西是四周的窗簾,他想拉開後面也是銅牆鐵壁而已。
前幾天因為麻醉的效果還有心理因素感覺不到痛,然後劇痛無比,再然後又慢慢習慣了全身的痛楚,又不那麽痛了。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羅朽認真的說過他隻負責做手術,其余什麽都不管,這意味著金光順只有靠自己的生命力活下來,那是百分之30的幾率。金光順活下來了,全身裹滿了繃帶,像一個木乃伊,接下來是漫長的修複時間,他做的只有整天躺在床上,什麽都看不見,耳邊只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鳥飛過的聲音,這兒離地面並不遠,也許是老鼠的聲音。這裡的老鼠吃什麽,吃這些美容藥劑,還是被切割下來多余的人體組織?無所事事的金光順只能幻想一些巨大變異老鼠的模樣,他沒有想未來的事,他盡力不去想。
有一天,平靜的生活終於發生了異常,是對面的人,金光順聽到對面爆發出一聲女人的尖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那驚恐無助的聲音可不像是看到自己獲得一雙美麗眼睛時的驚喜聲。此時金光順已經能緩慢的走動了,他沒有聽從羅朽“只能在床上躺著,下來走動就會死。”的恐嚇,掀開眼睛上的一絲縫隙,他睜眼的時候還很痛,似乎結痂了,眼前還有一些膿,他確定是感染了,等之後羅朽來了一定要跟他說說,現在,他隻身挪到門口,聽著對面的動靜,對面有人走動,從屋內出來,到走廊上離開,看樣子是聽到女人的尖叫後進去對她說了什麽,或是做了什麽,女人現在安靜了。
“做眼睛手術出差錯也是常有的事吧……”金光順對自己的疑心進行了批判,經常遊走在危險邊緣的人,聽到任何風吹草動都覺得有陰謀,金光順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了,
等整容結束後,他要以嶄新的身份來活,做一個光明正大的人,再也不躲躲藏藏。 就最後一次……
金光順迅速打開門,憑借模糊的視線準確的進入了對面房間,裡面空無一人。被轉移了嗎?金光順重新回憶剛才聽到的,繃帶堵住了他的耳朵,影響了他的聽力,不,不是對面,他剛剛聽到女人的尖叫聲是在其他房間。這給金光順的疑心又增加了很多困難,如果他就此打住的話,就回去舒舒服服的躺著,但人怎麽能說變就變,從前的金光順是個不嫌麻煩的人,所以這次他還是一間房一間房的摸了過去,房間的使用率差不多是百分之二十,也就是除了他之外才兩三個人而已,難怪如此寂靜,終於到盡頭的角落裡,他找到了那個疑似發出聲音的女人,此時她正躺在床上,沒有昏迷,滿臉痛苦,大概是痛苦吧,金光順看不太清。
“誰?”床上的女人發出了一聲滿是哭腔的嗚咽,她睜著眼睛,但金光順知道她看不見,如果可以她肯定想伸出雙手撫摸前面,這個動作帶給盲人安全感,但她現在也做不到,她似乎渾身癱軟無力。
“你的眼睛怎麽了?”金光順問,一句話讓女人卸下了防備,哭腔更加嚴重了“我看不見了,嗚嗚嗚...”
“別擔心,也許過幾天就恢復了。”
“不,不是這樣的,他們是故意的,我知道。”
故意的?拿錢辦事,怎麽敢故意傷害顧客呢,除非能確定顧客不能活著走出去,金光順一陣惡寒,盡管他疑心夠重,但這也超出他預想的范圍了,他希望不是這樣。仔細打量了一番,他發現女人的手腕上隱約有紅色印記,於是湊近用渾濁的眼睛想看清楚,沒錯,是傷痕,看起來像是被拷過的痕跡,女人感覺到有人靠近,費力的抬了抬手,結果摸到一個滿是繃帶的頭,
“啊!”
怪物,僵屍?她的恐懼再一次增加了,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她能活著出去嗎?
“他們為什麽要傷害你的眼睛呢,你不是來整容的嗎?”
原來是整容,女人瞬間領悟的來者形象的緣由。
“不,我從沒想過要整容。”
“啊?難道他們還從大街上強製抓人來做嗎,或者是……器官買賣!也說不過去,器官才值多少錢,整容賺的錢多多了。”
金光順自顧自的猜測著,沒想到女人也許知道緣由,她小聲說了句什麽,金光順還沉浸在自己的猜想裡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姐夫...是我姐夫。”
“你姐夫是誰?”
“陳雪園。”
一個金光順沒聽過的名字,他不自覺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會聽到原曼羽或者羅朽的名字。
“你姐夫怎麽了?你是想讓我幫你聯系他還是...”“不!”女人非常抗拒,在床上激烈的扭動起來,仿佛惡魔即將靠近。
“冷靜,我不會做什麽的。你的意思是他把你送來的嗎?”
“是,今天早上我感到頭暈,他說送我去醫院,沒想到我醒來就在這兒了。是他給我下了藥,肯定是。”
“他為什麽……”
“他想讓我變成姐姐,那個變態!”
據女人所說,她的姐姐自認識她姐夫時眼睛就看不見,兩人卻十分恩愛,不幸的是,姐姐於一年前去世了,這一年來她一直跟姐夫住在一起。她跟姐姐從外貌到性格都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漸漸的兩人產生了感情,她多次想搬離,姐夫總以亡妻之痛還沒消散為由請求她留下,留到現在,就發生了這種事,如果她眼睛瞎了,就更不可能離開他了。
怎麽會有人想把好端端的愛人弄瞎,金光順不能理解,那男人到底是愛她這個人,不希望她離開他。還是想要一個跟亡妻一模一樣的女人,連眼盲的特點都要複製,盡管這種想法很卑鄙,但事實可能是這樣……
“不敢相信,這群人為了錢什麽活兒都接……”金光順喃喃,幸好,他身上沒少什麽東西,除了大量脂肪,但那應該也不是什麽陰謀吧,他現在完全不信任這地方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麽邪惡的地方肯定不是L的大本營。
“你能幫我嗎?”床上的女人脆弱的問,帶著黑暗裡唯一一絲救命稻草,可是無人回應她,金光順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他會盡力幫她,但無法保證的承諾一開始就不要說出口,這樣才是仁慈。現在只要靜待時機才行,金光順回到自己的房間,羅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這裡。
“你去哪兒了?”
“我,隨便走走,拜訪拜訪鄰居,整天躺著可真無聊啊!”
“不是說了讓你別亂動嘛, 白癡,你當這是什麽養老院了,還亂串門。”
“你好像是真的很關心我的身體……”金光順不知是認真還是反諷的說,隨即掀開眼睛上的紗布讓羅朽看他流膿的眼睛,對方則是一臉憤怒。“我早警告過你,變瞎了也不關我的事。”
“你們醫院還真是容易讓人變瞎呐...”
“什麽?你到哪兒去了?”
羅朽可不好糊弄,從一句話瞬間反應過來金光順知道了什麽,這下他撒謊也不好使了。全身都被束縛的金光順不能反抗,隻靜靜的坐在床邊等待即將發生的事,可羅朽並如他想象裡對這個消息感到震怒。
他一如既往的還是那副什麽都不在意的臭屁表情,羅朽細致的用藥,為金光順擦傷眼睛,動作似乎比以前還溫柔很多。
這是讓他放松警惕性的作戰還是什麽……金光順很不解,於是他問了出來,“你對我產生感情了嗎?”
“呵,是,我是對你產生感情了。你全身纏滿繃帶的樣子可真好看啊,一想到裡面被包裹住的曼妙身軀,我就難以自持。”
“嘔!”
雖然明知道羅朽是在諷刺他,金光順還是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情緒,很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這一個多月以來,他能見到的人只有羅朽,有時候能預測到他的行蹤,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出現,連他的腳步聲也能於其他人的分清楚。
接下來的幾個月大概也要跟他單獨相處吧,想到這兒,金光順有些猶豫了,到底要不要為了走廊盡頭裡的那個女人跟羅朽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