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者公會二樓大廳

　　今天，這裡的氣氛依舊不甚和睦，或是說更加火熱才更貼切些。

　　一位披著厚甲的冒險者站在大廳，神情頗為激動，一邊點頭一邊兀自說道:“比利會長前天追殺惡魔的那一幕，相信很多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吧！”

　　看著在座寥寥兩三人的魔法師，他的語氣愈發高昂:

　　“你們自詡強大的魔法，在比利會長面前，也不過如此，甚至就連...”，說著，他又自顧笑了兩聲，聯想到已經許久沒來公會的科南副會長，他話語所指已經十分明顯。

　　“會長的人選，還有疑問嗎?”

　　依靠在一側窗戶旁的冒險者附和著，“羅古，我怎麽不知道您這麽喜歡說廢話，只要不是瞎子，向下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嗎?”

　　雖是爭論，但他語氣中的譏諷針對誰卻顯而易見，幾位魔法師都不由得面龐漲紅。

　　下一刻，一位持著繁枝法杖的魔法師猛然起身，開口反駁，“如果不是因為那些魔法師們在森林中....”

　　魔法師在冒險者中雖然佔據少數，但魔法師的普遍強大卻使得他們在面對更多冒險者時，也能夠做到分庭抗禮。

　　只不過近期接二連三發生的事件，從黑暗魔法師艾利奧博殘害學生，到獸潮發生時報刊中稱魔法師毫無作為，緊接著，作為王國魔法象征的青金塔又出現了醜聞，直至最後，大量魔法師身死成為了最後一根稻草！

　　公會選舉中魔法師顯露疲態只是一方面，卡莫學院招生困難，青金魔法商會銷量持續下滑，都使得魔法師的存在愈發微弱。

　　羅古頓時轉身看去，面色不善，“埃裡克！你這精靈的走狗，還有臉說話！”

　　他語氣愈發不善，右手抬起似乎準備就地動手。

　　然而，一道聲音突然傳來，“輕安靜些。”

　　明顯可見的，名叫羅古的冒險者安靜下來，激昂的氣勢也變得低沉，他看向自剛剛便窩坐在沙發上的那人，“你是誰?”

　　恐怕羅古自己都無法想象，他能用如此平和的聲音說話。

　　那人依躺在沙發上，微閉著眸子似乎是在聆聽什麽，他擺了擺手，平淡道:“岌岌無名的冒險者。”

　　羅古沒再問什麽，兀自在一旁坐下安靜下來。

　　大廳內的其他人頓時愕然，但怪異的是當他們轉念一想，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的，竟都不禁點了點頭。

　　大廳另一側的角落，一道身影靜靜依靠在牆上，懷抱著柄劍似是在沉睡，劍刃之上鐵色翻湧...

　　三樓

　　踏入房間，萊棲順手關上房門。

　　手中的報刊被放在一旁，比利的視線追著萊棲上下打量，隨後才開口道:

　　“這次，你又是代表誰而來呢，青金塔?混亂者密會?亦或是，精靈！”

　　萊棲思索了下，隨即回復，“我只能代表自己，但我同時也是魔法師，以及王國公民。”

　　聽到萊棲的話語，比利下意識發出了壓抑不住的笑聲，暢快中又帶著譏諷，只是眼神愈發沉重。

　　輕輕側頭，萊棲有些疑惑。

　　而在腦海中，代表著火焰的天啟魔紋已在緩緩成型，那是二級魔法——火光迸發。

　　下一刻，比利斂起笑容，灰白頭髮下岩塑似的面龐鄭重而嚴肅，“看來，在你的眼中，我當是罪人，當是在毀滅這個國家，是嗎?”

　　蹙起眉頭，萊棲更為不解，同時也更加警覺。

　　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

大劍聖所做的確是這樣，謀害魔法師、與混亂者密會合作、試圖挑起戰爭，即便是一場必將獲得勝利的戰爭。　　比利眼中滿是惋惜，鋼鐵鑄就的身軀稍稍松懈開來，但那絕不是放松，而是一種無奈，似是有什麽不知名的痛苦壓垮了他的身軀。

　　“孩子，你知道護國之戰嗎?”

　　呼吸平複，萊棲輕輕點頭。

　　一千多年前，盧瑟王國對摩萊王國發起的那場大規模戰爭被稱為護國之戰，也是不敗之人利奧波德.克西裡的成名之戰，也因此有人將其稱為不敗之戰，籍此彰視母神的權柄。

　　直盯著萊棲，比利沉聲問道:

　　“那你認為，僅憑借那座新生王國的力量，能夠將有著母神眷顧的摩萊王國逼入險境嗎！”

　　聽到這個問題，萊棲不禁愣神。

　　經歷過逐星之旅，萊棲十分清楚一位真正的神明擁有著怎樣的偉力，即便不進行神降，衪所在序列的眾多神選者也足以蕩平任何沒有神明庇護的勢力。

　　但在不敗之戰的描述中，王國卻是深陷險境，還是依靠利奧波德以一己之力阻擋敵國軍隊數天，再加上母神賜予的神賜封號，才真正將這場戰爭的結局扭轉。

　　萊棲還在思考，大劍聖便緊跟著說道:

　　“不可想象，是嗎?

　　如果，在那場戰爭中，我們面臨的不僅僅是盧瑟王國呢?”

　　萊棲似是想到什麽，眼神為之一凝。

　　最終，比利給出了答案，“矮人、人魚、精靈！那些異族中的每一個人，都要為那場戰爭贖罪！”

　　沉重的壓迫伴隨著大劍聖的低喝聲降臨，萊棲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教授萊棲的老師大學者狄文斯本就精研歷史，萊棲即便學習的不甚認真，但也對王國的歷史有著清晰的認知。

　　也正因此，萊他很清楚那場戰爭的影響，王國西部完全淪為戰區，保守估計近千萬人受戰爭影響，數十萬人死亡。

　　另外，在那個時期，王國臨海、臨近森林和大陸橋等區域，也有小規模戰爭爆發。記載中，正是這些區域的騷亂使得王國疲於奔命，守護者軍團編制也是在那之後建立。

　　對面，大劍聖還在繼續講述，“那些強大的異族非凡者借著邊境線進入王國，一位聖者的騷擾便能讓一座行省陷入癱瘓，但當時進入王國境內的聖者又何止十位，眾多圖謀不軌的非凡者更是在王國內肆無忌憚...

　　但戰爭的勝利之後，王國的懲戒卻遲遲不曾降臨來到！”

　　與比利愈發憤恨的聲音相對的，萊棲更加沉默。

　　“越是軟弱，就越是彰顯別人的強大！”，比利的聲音愈發沉重，眼瞳已被憤怒燒紅。

　　“每一位王國的非凡者都知道，王國的非凡者在外遭受敵視，但你可曾想過原因是什麽！”

　　大劍聖聲音回蕩在房間內，帶著莫名的鋒銳。

　　萊棲知道，大劍聖所說的應當就是真相，眾多異族的入侵與王國的“軟弱”，這些像是不可磨滅的印記延續至今，造就了如今的場面。

　　這時，萊棲也很清楚，那些人為何敢挑起戰爭，當這段歷史展現在所有人面前時，他們會背負英雄之名！

　　因此，萊棲的呼吸聲也跟著愈發沉重。

　　耳垂處，不願待在衣兜中而裝作耳飾的憨憨朝著比利嚶叫起來，頗為氣憤。

　　“銀蛇?”，比利自語了下，隨即楞神，緊跟著眼底的惋惜更甚，又轉瞬變得堅定，這一切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

　　“孩子，告訴我！你現在又在想什麽！”

　　萊棲恢復過來，他輕按下了憨憨，隨後搖頭將混亂思緒甩出，起碼現如今還不是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慢慢的，萊棲的眼神再度堅定。

　　他緊跟著問道:“魔法師們呢！”

　　“是啊，還有那些魔法師...”，說到這裡，比利稍稍側首，向著窗外看了眼，烏泱泱的人群擠滿街道，嘈雜的呼喊聲隱隱傳來。

　　“大劍聖！投給比利會長....”，如此的聲音頗為響亮。

　　慢慢的，比利轉過身來，輕拍著椅子的扶手，“正如很多人所說的，我很想要會長這個位子，不過事實也的確是這樣。

　　因為這個原因， 少有支持我的魔法師自然越少越好。

　　當然，即便不需要那樣，會長之位也是我的。但我很討厭如今的魔法師，更不要說，某些家夥只不過是嘩眾取寵，為了多份傭金，便披上根本不適合他們的長袍，拿著華麗的手杖，更像是臉上塗滿油彩的滑稽小醜！”

　　比利的視線慢慢轉移至萊棲的臉上，“你認為那些人真的是魔法師嗎?”

　　在與大劍聖的交談中，萊棲一直都極為被動，此刻依舊如此，似是有什麽塞住了萊棲的咽喉，他寂寂無言。

　　“還記得你們是怎麽形容自己的嗎?”

　　比利自問自答道:“以合理的方式來操縱力量的一些人，是嗎?

　　不得不說，這樣的描述真是謙虛而準確！我也很喜歡。”

　　“只不過，又有多少魔法師遵循著這些，而不是僅僅學著前人的東西，臨摹、模仿、以及所謂的嚴苛傳承！”

　　比利的話語中充斥著不加掩飾的嘲弄。

　　突然大劍聖的語氣一轉，帶上了崇敬，激動的說道:

　　“但卡爾文女士不同，她應是最偉大的魔法師！

　　她撕開了被稱為傳承的壁壘，以往那些只能束之高閣，僅在師徒間流傳的知識展現在所有人面前，成為人盡可學的，一種操縱力量的，方式！

　　而不會像是奇幻故事一般，仿佛根本不存在！

　　無數的學院誕生，隱秘的知識編撰成冊，數以千計萬計的流傳開來，神秘的魔法師公會甚至成為了定期刊發研究報告的地方，每位魔法師都能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