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次劇烈顛簸，飛空艇內部亂作一團，原本固定好的炮彈傾倒砸下，好在有條板箱和填充物的保護，不然內裡的火藥如果泄露出來，還不知道會造成什麽麻煩。

　　因為魯頓離開，副手接替了指揮的位置。

　　“高度65，溫度7度，中軸偏轉5...”

　　掃了眼操作台上沾著血滴的各項儀表，他略顯虛弱的聲音響起，轉而又強壓下虛弱喊道:“就位，所有人就位，繼續戰鬥！”

　　下一刻，一位位士兵拖著受傷的身體回到位置，只是在那場顛簸中，許多武器受損，能完好校準的火炮只剩兩架，而且還沒有位於同一側。

　　這就導致還能發射的火炮只剩一架，剩下的士兵更多只能承擔偵察的職務。

　　火炮與機槍上的觀察透鏡同樣具有遠視的功能，只是精確度與觀察距離遠遠不如上層專用的遠望透鏡。

　　突然，一位士兵大喊道:“霍姆！”，語氣沉痛。

　　在將飛空艇抬升之後，懸掛在下方的屍體也緩緩脫離了霧氣，展現在他們面前。

　　一陣難言的沉寂過後，所有人當作什麽都未曾發生一般，再度進入戰鬥狀態。

　　在魯頓長官下達第一道命令時，所有人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能活下來就當是當撿了一條命，如果殉身的話也算死得其所。

　　不過當飛空艇以傾斜的狀態穩定下來時，他們發現自己丟失了目標，昏暗的霧氣遮蔽了一切，因為建築物的坍塌更是連街道隱約走向也看不清。

　　“未發現目標！”

　　“未發現目標！”

　　如此的報告聲每隔幾秒便會響起一次，籠罩地表的霧氣像是不知名的怪物，吞噬了他們的視線與感知，吐出名為未知的恐懼。

　　突然，一位士兵振奮的聲音響起，“正東方霧氣變淡，發現未知陰影！”

　　副手動作一頓，突然問道:“其他方位！”

　　“西方無明顯變化！”

　　“南方無明顯變化！”

　　...

　　報告結束，整架飛空艇再度被寂靜吞噬，他們知道，魯頓長官已經失敗殉職了。

　　副手眼神一沉，厲聲喊道:“調整彈道，準備發射！”

　　突然的命令打破了寂靜，隨之而來的是絞輪的轉動聲，炮彈觸底的碰撞聲，以及那聲劇烈的轟鳴聲！

　　轟隆！

　　歷經“許久”，灰隼-136再度咆哮出聲，如那些受傷的士兵一般，只是這久違的咆哮有些無力，但那份鋼鐵般的堅定不容置疑！

　　不過當火藥爆炸，氣浪升起的方位卻與觀察到的景象大相徑庭。

　　視野中朦朧的陰影有些不真切，似乎在晃動，這時，偵察員發現了不對勁，或者說是某種本就存在的詭異景象變得更為明顯。

　　霧氣呈現怪異的光影，似乎還帶著某種奇異的紋理，其中有深色斑塊來回移動，似是在追逐什麽，但這一切都呈現出錯亂的動態，比如某些斑塊會突兀消失又突兀出現。

　　就像將破碎的鏡子隨意拚湊，但碎片中映出的景象還是如完好的一般。

　　年長的士兵猛地撞了下頭，疼痛清晰卻未奏效，他又伸手摸了下熟悉的武器，隨即用不確定的聲音喊道:“視野中出現幻象，疑似位置發生了偏轉...”

　　這位老兵盡力描述著自己的發現，但作為非凡者的副手仍舊毫無頭緒，面對的敵人已經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疇。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其感到無比絕望，

在今天之前，他還在設想著有誰能成為這架戰爭巨獸的敵人，他還想象著一定是一場摧枯拉朽的戰鬥。　　只不過一天，殘酷的真相就給了他答案！

　　在設計之初，至恆中軸的爆炸威力便足矣威脅到四星冒險者，再配合地面部隊的火力壓製，就算是獲勝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現在，手段盡出的情況下，他們卻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完成謀劃，哦不，他們連敵人也看不到...

　　“霍姆！那條鋼索！”

　　一位士兵突然喊道，他看到遠處的霧氣中浮現出一個影子，其上是一道細長的鋼索。

　　但要知道，霍姆就在飛空艇下方，除卻吊艙中央的空洞外，他不應該看到死去的霍曼，唯一的解釋便是霍姆的位置被扭曲了。

　　聽到呼喊，副手急忙起身趴在上層甲板上，向下張望。

　　事實確實如其所料，懸在吊艙底部的鋼索只剩下一半，但這並非是斷裂，而更像是下方的世界出現了斷層，以某個高度為分界，下方的世界被混亂、畸變、扭曲的場景所取代。

　　這種變化令其心神一振，他自語道:“長度三十，那道分界在三十至四十米的高度...”

　　但慢慢的，他的語氣再度低沉。

　　就算知道又如何，他不可能控制飛空艇降到三十米以下戰鬥，一方面是火炮很難獲得合適的射擊角度，另一方面，底層的世界只會更加混亂無序。

　　咬了咬牙，他恨恨喊道:“繼續射擊，以霍姆的位置進行方位矯正！”

　　如果扭曲是有規則的，依靠鋼索的偏轉能給計算出真正的位置，不過可惜的是，那方扭曲的世界根本毫無規律可言。

　　於是，氣浪衝破霧氣，但那道盤踞的陰影依舊聳立。

　　駕馭火炮的士兵側首望來，語氣略顯絕望的說道:“長官...”

　　此刻，副手也站在了艇首的位置，在其身前是蓄力完成的重弩，但聽到手下的聲音，他搭在扳機上的手又緩緩放下。

　　但就在這時，赤紅色的火光突然映入眼簾。

　　副手楞了下才側首看去，遠處的天空中幾條焰流正緩緩消散。

　　下一刻，他猛然驚醒，接著大喊，“剛剛的火焰，就在那團火焰下方！”

　　飛空艇位於六十米的高度，而那道火焰的高度也並不低，起碼，起碼突破了他所計算出的界限。

　　手忙腳亂的裝彈聲響起，火藥轟鳴！

　　刺鼻的火藥味湧入鼻腔，淡所有人都沒有做出遮掩的動作，反而更加急促的呼吸著，似是要將那甜美的希望吞入腹中。

　　氣浪伴著霧氣衝出，他們也看到另一個方向的巨大陰影動了下。

　　副手振奮的揮舞了下手臂，高喊道:“繼續，繼續攻擊！”

　　說著，他便賣力的轉動絞輪，調整重弩的方向。

　　絕望的氛圍一掃而空，這些士兵不畏懼失敗，不害怕死亡，但那種擊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任誰都會心生退卻。

　　隨著赤紅的焰流衝上天空，又散做作火星。

　　緊跟著，火炮轟鳴，新替換上的靈性彈頭帶著金色的光暈劃破霧氣！

　　於是，垂首的范再度抬頭。

　　瞬間，飛空艇上的所有人遭受了重擊般的向後倒去，大腦嗡鳴，這還是在范未將他們認定為目標的情況下，最多算是附贈罷了。

　　副手率先起身，雙目赤紅的他隨手抹去鼻翼下的鮮血，低吼道:“瞄準，準備發射！”

　　其余士兵也慌亂的爬起，等待指引方向的火光。

　　但又等了幾秒的時間，自霧氣底部衝來的焰流遲遲不來，駕馭火炮的士兵不由得隔著頭頂的柵格板望向長官。

　　副手也頗為不解，他的視野掃過某些霧氣稀薄的區域。

　　自剛剛，他便在尋找魔法的來源，他鎖定了一道舉起手臂的陰影，只是當其再投去視線時間，那道身影卻是已經倒下，並且還有一個詭異的斑塊正朝其移動著。

　　副手驟然一驚，他接著低頭喊道:“朝向那個魔法師的方向！”

　　士兵雖有不解，還是聽從長官的命令移動火炮，對經常計算彈道的他們而言，判斷出魔法的釋放點並不困難。

　　火炮轟鳴，金輝劃過...

　　咯吱咯吱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像是進食前磨礪牙齒的猛獸。

　　赫納溫掙扎了下，但終究失去了反抗的欲望，回蕩腦海的恐怖囈語似要沉入靈魂深處，將其的思緒封鎖進無盡的虛妄，直至死亡。

　　劇烈的爆炸與灼熱突然降臨，一度將赫納溫甩到遠處，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才終於停下。

　　趴在地上，赫納溫衣服破碎，皮膚因灼傷而略顯赤紅。

　　只不過突如其來的爆炸也幫助赫納溫擺脫了剛剛的狀態，響徹腦海的囈語稍有平息，赫納溫終於喘了口氣。

　　赫納溫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眼不遠處重歸廢墟的“廢墟”，松了口氣。

　　“謝謝！”，說著，他朝向天空伸出了拇指。

　　沒多久，赤紅的焰槍再度衝上天空，又在風錐的追逐下散作火星。

　　飛空艇上，副手看著映入眼簾的火光，笑了笑，隨後將手搭在了重弩的扳機上。

　　同時下令，“繼續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