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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新疆來你當像雄鷹飛往你的星河》第八章 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阿米提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裡,發現一家人沒給他什麽好臉色,都在唉聲歎氣。

  “阿米提,你沒那本事,搞那麽大的生意幹嘛。我曾經告訴過你,那些大生意不是你能夠乾得了的,你還不信,這不,栽大跟頭了不。欠下那麽多債,看你怎麽收場?”阿米提的嫂子陰陽怪氣地諷刺道。

  “你就少說兩句,沒人會當你是啞巴的。”阿米提的哥哥阿衣提吼道。

  “是啊,嫂子。阿米提就算千不是、萬不該,他都還是我們一家人吧,別因為一點事,就亂了自己的陣腳。現在關鍵是解決問題,不是怨聲載道!”阿米提的妹妹阿迪拉氣不過嫂子這樣說自己的哥哥,替阿米提出頭道。

  “這當哥的,當妹的,都一個鼻孔出氣,就知道維護自家兄弟姐妹。搞得我好像是個外人似的,好像我不是這個家的似的。難怪你們一直都看我不慣,老說我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好,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你們這就是純粹地欺負人!”阿米提的嫂子看到自己的丈夫阿衣提和小姑子阿迪拉這同仇敵愾的架勢後,很知趣地開始了撒潑打滾的節奏。這反而弄得阿米提、阿衣提、阿迪拉三兄妹一下子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你就少說幾句,阿米提經商是不行,但我們家的窮困也不是他造成的啊!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阿米提一個人身上,你覺得合適嗎?”阿衣提看到自己老婆的撒潑樣,也隻好軟著來,苦口婆心地安撫著說道。

  “怎麽不合適啦?今天怎麽就把話挑明了。你看,阿米提做這個生意,我們投了多少進去,現在呢?估計打水漂了吧,那欠下的帳,誰來還?不是你這個做哥哥的,還有我這個做嫂子的嘛?!靠阿米提能還得清嗎?不是我說你們,早就跟你們說了,阿米提不是做生意的料,你們不信,你們看,今天這場面,怎麽收拾?”阿米提的嫂子話都還沒說完,就開始“嘩啦嘩啦”地哭了起來。

  看到這些,阿米提無法辯解什麽,只能默默地走開了。他需要靜靜地想一想,想一想怎麽解決眼前的難題,想一想今後的日子該如何過!

  阿米提不知不覺走到自己的收購倉庫。那倉庫是兵團一國有企業的,碰到該國有企業改製,有大半年的閑置期。阿米提跟歐陽向前一商量,一致認為,如果能不花一分錢用半年,那就大大降低了他們的收購成本。

  於是,分頭行動。歐陽向前做通他老爸的工作;阿米提做好進場的準備,比如一些物什、用具等什麽的。

  經過軟磨硬碰,歐陽向前把他老爸的工作做通了。他老爸是兵團的處級幹部,結果,一個電話就解決了,畢竟那倉庫閑置著也就閑置了。

  來到裝核桃的倉庫裡,意外地看到了喝醉的歐陽向前。歐陽向前醉醺醺地躺在裝核桃的麻袋上,嘴裡委屈地說著:“都是被阿米提連累的。當初,如果不信他的話,不給他貸款,也就沒我什麽事了。現在,貸款在規定期限收不回,我就完了,就完了!”

  看到歐陽向前一邊委屈地念叨,一邊沮喪地直往麻袋上砸拳頭,全然不顧手痛不痛,好像那不是他的手。

  看到這些,想到今天自己的經歷,阿米提居然也流淚了。一個大男人為何流淚?

  歐陽向前是他的發小,從小一起長大,雖然阿米提是維吾爾族,歐陽向前是漢族,但是,他們倆沒有民族之間的隔閡,親如兄弟一般。

  只要歐陽向前有什麽好吃的,他就分享給阿米提;阿米提弄到什麽什麽好玩的東西,

也分享給歐陽向前。  王玉雅更是自己的小妹一般,這次自己肯定收不回成本了,虧損是明擺著了。

  當時,除了跟歐陽向前所在信用社借的貸款外,阿米提考慮到附近幾個村的核桃都沒什麽生意人來光顧,便想著乾票大的,把附近幾個村的核桃收購都給壟斷了。但還差本錢,又不好意思再問歐陽向前開口,便跟王玉雅那麽隨口一說,誰知道王玉雅二話不說,毫不猶豫投了兩萬進來。

  說是說算入股了,但也沒問佔多少股?何時分紅?等等。

  阿米提心裡知道,這些錢都是王玉雅織地毯換來的錢,一點一點積累的。

  王玉雅也是跟著阿米提、歐陽向前一起長大的,他們仨從小一起玩耍。後來,歐陽向前跟王玉雅去讀大學了,阿米提隻上到初中就沒繼續讀書了, 當兵去了。

  但這一切,並沒有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不知道哪位哲人說過,童年的事情可能要花一輩子去消化、吸收。小時候認識的人、交過的玩伴、發生的事,都可能影響人的一生。

  所以,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會忘記兒童時代的夥伴,那種感情是一種赤子之情。沒有任何雜質,純粹得很。

  這也是王玉雅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說,就把自己所有的積蓄給了阿米提做核桃收購生意。

  尼采說,超人是從辛苦的駱駝,發展到孤獨的獅子,再發展到純真的嬰兒。

  我們中國的儒家也講赤子之心,當好一個兒童!比如,明朝的李卓吾先生有《童心說》,他不僅是鼓吹童心,還親自實踐,白天在寺院廣場上男女同洗澡,渴望回到兒童的光屁股時代!

  阿米提想到這裡,心裡一陣內疚,意識到自己一個人連累了很多人,很不是滋味。

  他把喝醉的歐陽向前背回家,照顧他睡覺後,又回到自己那個臨時居住地——收購核桃的倉庫。

  阿米提找來紙和筆,就著灰黃的燈光,將自己的欠款情況一條一條、一項一項列出來,記清楚。

  他暗下決心,一定盡快還債,還清他們的債。他阿米提不是一個不講信用的人!他決不能辜負任何對他好的人!

  倉庫外面,月光撒在亙古不化的雪峰。那巍峨的群山,在月光下,給人一種無限高大、無限雄偉的感覺。

  就像那個爬在裝核桃的麻袋上寫欠款情況的阿米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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