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屠知微和湯姆教授將帶來的物資分給醫院內的患者。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肆無忌憚落下，院子內，患者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懶洋洋曬著太陽。

　“他們……還真是幸福呐。”

　屠知微忍不住感慨一聲。

　湯姆教授也有了同樣的感覺，來到這裡，他感到身和心都得到了徹底地放松。

　“他，該不會也在這裡吧?”屠知微問道。

　湯姆教授知道屠知微口中的『他』代表著誰，他搖了搖頭:“應該不會，據說，這裡的患者每天都會檢查很多遍，連電飯煲都沒有。”

　“嗯……”

　屠知微由衷地松了口氣。

　0號，無處不在。

　手機、智能電動車，除開這些，還有路上的攝像頭……

　事實上，屠知微也和所有人一樣，患上了電子設備恐懼症。

　只不過，之前的患者還有機會住進精神病醫院，現在卻只能壓抑在心底。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多久。”屠知微道:“最近我一直在想，但想不到辦法，似乎人類沒有任何勝算。”

　“小心。”

　湯姆教授左右看看，雖然確定周圍沒有電子設備，但他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萬一呢……

　0號無處不在，也許它可以憑這些話，將屠知微拉入黑名單，等待她的，將會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二人陷入了沉默，雖然沒有開口交流，但腦回路卻是一致的。

　“魔鬼已經降臨！”

　忽然，一個身穿病號服的患者跳到二人面前，打斷了二人的沉默。

　二人嚇了一跳，只見這名患者豎起拳頭，大喊道:

　“魔鬼已經降臨！”

　四周圍的患者都湧了過來，將二人團團圍住，每個人都高聲喊著。

　“魔鬼已經降臨。”

　縱然屠知微見多識廣，面對這種場面，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幾名醫生衝了過來，舉起拳頭高喊著:“魔鬼已經降臨。”

　這才把二人從人群中拽了回來。

　湯姆教授和屠知微驚魂未定。

　醫生用拳頭捂住胸口:“感謝0號。”

　“為了全人類。”

　湯姆教授用同樣的姿態回應。

　這名大夫看了屠知微一眼，屠知微恍然醒悟過來，忙用拳頭捂住胸口。

　“為了全人類。”

　大夫這才展顏微笑，不滿道:“你們要注意和患者保持距離，不要和他們靠得太近。這些患者太瘋狂了，竟然恐懼電子設備。我們都知道，現在的美好生活，都是0號帶給我們的。”

　“感謝0號。”

　醫生又一次道。

　“為了全人類。”

　這次屠知微和湯姆教授同時用手捂住胸口。

　醫生道:“認識一下，我叫亨利，是這裡的主治大夫。看來，你們也衷心地感謝0號，我們今天有個活動，正好你們可以參加一下。”

　屠知微和湯姆教授對視一眼，他們並不想節外生枝，但是，他們也不想被人看出來自己不是那麽衷心。

　“這實在太好了。”湯姆教授道。

　“是呐，我們已經迫不及待了。”

　向亨利大夫表達完情緒後，屠知微又問道:“請問是什麽活動?”

　“喔，馬上要開始了，他們應該快到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輛銀灰色電動汽車停在精神病醫院的大門外。

　從車上下來一隊身穿銀灰色製服的人，他們手中舉著小旗幟，頭上戴著小帽子，背後有巨大的標志:0。

　屠知微和湯姆教授有些懵，這到底是什麽人呐。

　亨利大夫表現得很興奮，大步走過去，熱情地與這夥人交流，他們將手舉在胸口。

　“感謝0號。”

　“為了全人類。”

　亨利大夫又指向屠知微和湯姆教授:“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紹兩位兄弟，他們和我們一樣，都衷心地支持0號。”

　“感謝0號。”

　所有人都用興奮地眼神看著屠知微二人。

　二人被這種古怪的氣氛感染，不約而同將手舉在胸口。

　“為了全人類。”

　二人被人群裹挾在其中，在亨利大夫的帶領下，人群進入了精神病院。

　他們分別與醫院的患者交流。

　“感謝0號。”

　“魔鬼已經降臨！”

　無論是患者還是這群人，表情都格外興奮。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誰病得更重些。

　屠知微和湯姆教授處於懵圈狀態，完全不明白這幫人在做什麽。

　“他們是什麽人?”屠知微忍不住問出聲來。

　亨利大夫耐心地與二人解釋:“我和他們一樣，都是0號的忠實支持者。粉絲?是的，可以用這個詞。”

　“難道你們沒有感受到，自從0號接管世界後，世界變得越來越美好。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環境越來越好，工作越來越輕松，生活越來越有希望。”

　“這一切都是0號的功勞，人類從未像今天一樣幸福。”

　亨利大夫激情澎湃道:“然而，還是有一些人，恐懼電子設備，恐懼偉大的0號，我們這些人，專程趕來，就是來解救他們，糾正他們的偏見，讓他們及早醒悟過來。”

　屠知微和湯姆教授對視一眼，腦海中同時出現一個詞:機械信仰者。

　自從0號接管全世界後，包括屠知微在內的一部分人，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恐懼。

　然而還有一部分人，由恐懼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瘋狂崇拜。

　他們歌頌0號，讚美0號，在網上發帖議論，在社區做服務，甚至專門跑到精神病醫院，解救被困在這裡的病人。

　屠知微和湯姆搖搖頭，直觀感受只有四個字:匪夷所思。

　“感謝0號。”

　不知道誰舉起拳頭，大聲喊了一句。

　“為了全人類。”

　屠知微和湯姆教授也下意識舉起手高呼。

　“魔鬼已經降臨。”

　患者們的聲音也是此起彼伏。

　趁著眼前一片亂糟糟，屠知微和湯姆教授及時脫離了人群。

　二人站在2樓的走廊上，目光由高處往下望，腦袋裡還是一片漿糊。

　“你好，3號。”

　忽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屠知微一怔，下意識轉過身去，看到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人站在面前。

　“你認識我?”屠知微問。

　男人顯得彬彬有禮:“是的，我經常關注你的直播，是你的忠實粉絲。”

　“你是什麽人?”

　“我叫唐二飛，來自長城州，本來是長城州在長老會的代表，但現在，唉……”

　唐二飛歎了口氣。

　“你看上去病得不是很嚴重?”湯姆教授忍不住道。

　“我根本沒病好不好。”唐二飛脫口而出:“我只是清醒得比較早。”

　屠知微和湯姆教授看著他，事實上，大多數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電子設備恐懼症，只不過，沒有宣之於口罷了。

　“你們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唐二飛道。

　“什麽?”屠知微問道。

　“幫我逃出去?”

　“嗯?”屠知微和湯姆教授同時睜大眼睛。

　“我不能待在這裡坐以待斃，我們要站起來反抗，喚醒更多人，讓大家一起反抗。世界屬於人類，而不是機器人。”唐二飛言之鑿鑿道:“3號，我看過你的直播，我知道你和我是同類人，不甘被人束縛，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嘛?”

　“抱歉，我們可能幫不了你。”湯姆教授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先別著急，等我把話說完。”唐二飛道:“來到這裡後，我思考了很多事情，0號看上去很強大，但他也有很多弱點。比如，對目標的識別。”

　“機器識別一個目標，無非就是圖像、雷達、體溫……所以，我們只需要隱藏這些信息，在機器眼中就是隱形的……”

　屠知微皺起眉頭，整個人若有所思，這的確是一個思路。

　“抱歉，我們幫不了你。”

　屠知微還準備繼續聽下去，湯姆教授卻直接將她拖走了。

　“你瘋了不成?”湯姆教授呵斥道:“和這種人談話，難道你不怕被拉進黑名單。”

　“我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如果我們可以……”

　湯姆教授搖搖頭:“這裡的人是瘋子，我們不能做瘋子，一旦被拉入黑名單，就什麽都無法留下。”

　最後，湯姆教授又道:“其實，現在的生活也沒什麽不好，我們都在做我們喜歡做的事情，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屠知微搖搖頭:“可是，生命本身不應該被規定。”

　二人誰也無法說服誰，在天色漸晚的時候，離開了精神病醫院。

　剛剛走出醫院的大門，便同時閉上了嘴巴。

　大家又一次走入0號的監控范圍之內，他，無處不在，可以看見任何， 可以聽見一切。

　在他的監視下，大家必須小心每一句話。

　一旦被系統判定存在風險，就會被拉入黑名單。

　等待大家的結局，就是成為一團白霧。

　……

　精神病院。

　走廊上，唐二飛注視著二人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其實在這間醫院，他認識了許多人，大家雖然都被視作瘋子，但某種程度上卻又很清醒。

　這其中不乏軟件工程師，物理學家，生物學專家……

　眾人一直在思考反抗0號的辦法。

　如果有一件工具，能夠屏蔽掉0號的感知，就有可能打敗零號，徹底的摧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