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音落風生。
馬龍圖眸光所至,似有寒流驟至,長街內外,一時如同冰窟,飄飄灑灑的雪花,都被拋至高天。
這是濃烈、純粹到了極致的殺意,無形化作有形,一時之間,長街內外,本該有的喧嘩聲瞬間消失。
所有人,無論武功高低,無論身在何處,都隻覺通體冰涼,好似被神鋒貫穿了身體,陷入短暫的僵直。
在如此強烈,可怖的殺意之下,再無人能夠隱藏自己,包括遠遠觀望的大老板,都不由的走了出來。
那無比強烈的意志,赤裸裸的告訴了所有人,躲避無用。
呼呼~
遙遙旁觀,尚且如此,遑論首當其衝的陸青亭?
幾乎是馬龍圖開口的刹那,他背後的七劫劍就自一片滾燙,刺骨的殺意翻湧之間,他再無法安坐。
身不由己的連退數步,撞碎茶肆的桌椅、牆壁,被生生逼到了大街之上。
“咦?"
漫不經心的掃過長街內外的一眾高手,馬龍圖的目光又自落在了陸青亭身上:
“那口劍,好生了得。可惜,要阻我,還不成。“
目光如山重,氣勢如海潮,陸青亭的眼皮狂跳,眼前之人的強橫超乎他的想象。
他幾乎可以肯定,七殺入手之後,其人殺戮極多,如此威勢,幾乎不下他懸空掌教了!
但他,仍是頂著這如潮的殺意開口了:
“若你所謂的生路,是要用大明百姓的屍骨鋪徹的話,不止我會阻你,天下人,都會阻你!”
“不錯!“
低沉的腳步聲傳來,雄壯如塔的鐵踏法跨步而來,人未至,聲先到。
呼!
鐵踏法的到來,氣勢全開,澎湃的血氣消弭了寒意,讓回過神來的一眾旁觀者,紛紛退避。
距離最近的,更是撞破牆壁,遠遠逃開。
“天下人?“
馬龍圖咀嚼著陸青亭的話,突然放聲大笑:
“明人,永遠的自大驕狂,你們口中的天下人,想來,是不包括關外的天狼、大離吧!”
笑聲隆隆如雷,雖未可以催發,竟也聲震數裡,傳蕩不休,讓一乾人神色皆變。
”一關之隔,諸國之間,各安天命,每每挑起爭端的,可不是我大明!“
遠處酒樓,有一老儒聽得大笑,忍不住高聲怒斥:
“是爾等這些蠻夷!”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中原,是天下人的中原。爾等建關相隔,將我輩驅於雪原、荒地。
一千年,兩千年,三千年!“
馬龍圖的笑聲回落,神情漠然:
“你們,又怎知,我輩苦楚?!”
罷,他長身而起,比之之前更狂猛數倍,甚至十數倍的氣勢就自升騰而其,直將茶肆都衝破。
“這大好河山,張氏踐踏得,我輩,莫非就取不得?!“
轟!
駭人級的真氣驟然爆發,似有道道狼煙直衝天際,墨色真氣縱橫交織,猶如壓城之烏雲。
帶來猶如夜幕的暗沉壓抑。
再無任何猶豫,馬龍圖一步踏出,色如白玉般的五指就自撕裂了無所不在的氣流。
攜排山倒海般巨大聲勢,探向長街那頭:
“張玄一,身為藩王,你牧守一方不利,作為武者,你膽小畏戰!若非生於皇家,如你這般廢物。
也配牧守一方,也配稱一聲大宗師?!”
轟隆!
這似只是隨意一掌,可落下之刹那,長街內外皆是轟鳴震蕩,隻覺那一隻素白手掌,將入目所及一切,統統推動!
於陸青亭、鐵踏法、大老板等人的眼中,直好似,有一座拔地超天的神山,被其以極端蠻橫的姿態推動。
撞擊而至!
聲勢之浩大,見者無不色變。
“嗯?!”
直面如此威勢的一掌,鐵踏法眼皮狂跳,卻無懼色,長嘯一聲,就要驅使‘巨靈’神通。
卻不想,陸青亭陡然閃身而至,搭住他的手臂,順勢一閃,已至百丈之外。
他正想發作,就見得長街之中,身著蟒袍,頭戴紫金冠的西北王突兀而至。
迅疾的狂風吹的蟒袍獵獵,長發後仰。
“本王命該如此,你縱氣急敗壞,又能如何?!”
西北王張玄一也自於大笑中跨步而前,比血更赤的真罡,自其周身騰起,猶如一條赤龍加身。
能於諸般兄弟之中進取稱王,張玄一的武道天賦,自不必多,他雖無能悟到不敗天罡。
可這一門祖傳的‘赤龍血罡’卻在他近百載的修持之中,跨過了九品之門檻,登臨只有神功才有的第十品!
加之他數十年謀劃之道果,可以說,他已然真真正正的立身於武聖門前,只差一步而已。
轟!
血氣與真罡交織,近百年修持的滂湃真氣也自傾瀉如洪流。
諸氣夾雜間,張玄一盡起畢生之力,催發出唯有皇帝、諸王方可修習的,太祖張元燭所創,四百年不斷完善的神功天罡拳’!
這一拳起時,赤光彌天,似將暗沉真氣一掃而空,其堂皇浩大的拳意,也隨之彰顯於所有人的眼前。
“天為帳幕地為氈,日月星晨伴我眠!”
恍惚之間,眾人好似聽到有人在高聲唱喏,拳意實質般,灌入心神之中。
隻覺那彌天的赤光之中,似有普天星相、星河諸神共現,盡起諸般神力,合推此拳!
不,這不是張玄一的拳意。
而是,四百年前,一統天下,驅諸國於雪原的大明太祖,張元燭的拳!
“天罡拳!“
長街內外,皆有失聲者,看到這一拳,便是大老板這樣從來對武道不如何上心之人,都覺心神搖曳。
變數古今三千年,張元燭,都足可排如前列,無論是文治,還是武功,亦或者,個人的造詣!
其拳天罡’,非是效自天罡星神,而是拳禦周天之變,直達九重天外之意。
“原來,他借運成勢,是為了天罡拳…“
這一刻,大老板、陸青亭等人心中皆是恍然。
張元燭,何許人也?
結束亂世,橫推諸國的霸主級強豪,其拳,非力,而是勢!
是那橫推當世,拳禦諸天的大勢!
張玄一,自然無有此等之勢,可借一城武者之運,竟催出了幾近九品的天罡拳威!
以此,拉進了他與馬龍圖的武功差距!
“張元燭的拳…”
再度直面天罡拳,馬龍圖仍是神情動容。
多年之前,敗於此拳,幾乎垂死的痛楚,似乎又自湧上心頭,但千分之一刹那都沒有,就自化作無窮無盡的殺意。
他不知張玄一以何種手段,讓其氣勢拔高到了如此之高的地步,但…
“張玄一,你既有膽來戰,我便以我如今的最高修持,送你上路!”
“殺!”
“殺!”
“殺!“
似有鬼神在呐喊、哀嚎、咆哮!
那本已拔升至極點的殺意,竟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馬龍圖探出的手掌,在眾人的眼中,似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大如山嶽,上有斑斑血跡的七殺碑!
以七殺,撼天罡!
沒有任何試探,沒有什麽花招,兩人一出手,就是絕殺生死搏!
嘩啦啦!
似如颶風過境,兩人以極速而動,所過之處,積雪、土石、房屋、橫梁、磚瓦,一切都在破碎,飛舞好似下一瞬,就要展開驚天動地的交匯。
然而,就在碰撞之前,又有波瀾泛起,一股紅粉夾雜的霧氣,突元而至,罩住了馬龍圖。
道術,英雄塚,又喚,美人鄉!
“嗯?!“
霧氣及體之刹那,以馬龍圖的強大心性,竟都陷入了刹那的恍惚之中。
一個個人影在他的眼前浮現。
那是他這一生,心愛的、經歷的諸多女人,她們或泫然欲泣、或輕聲軟語、或眼神迷離…
“玉姬…“
馬龍圖心中呢喃。
“成了!“
張玄一的心頭泛起的念頭還未落下,就看到一雙暴戾如魔,殷紅似血的雙眸!
“亂我心者,人神皆殺!“
狂嘯之聲響徹城郭,轟鳴內外,極致的殺意撕裂了一切,並於張玄一悚然的目光之中,貫穿了其彌天大勢!
砰!
似如隕星墜地,幾乎震停所有人心神的碰撞聲中。
西北王如稻草一般飄飛了出去,處處筋骨炸裂,噴出的鮮血,猶如血霧一般,染紅長街、飄雪。
靜!
各類破裂、悶響分明不住響起,可在一眾觀戰者的心中,世界都好似靜了下來。
縱是大老板、陸青亭,也全未料到,西北王籌謀多日,付出莫大代價的殺招,如此輕易的就被破。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望著那廢墟之中,暴戾如魔的殺神身影,皆是忌憚不已。
“張元燭,不愧千古一帝,其拳意,縱放至如今,也堪稱絕世可惜,你玷汙了你的祖宗,也玷汙了這拳!"
任由血霧灑在身上,馬龍圖深吸一口氣,隻覺甚是香甜:
“沒有橫推當世,有我無敵之心,縱你借來再大的運,成再大的勢,也毫無意義”
話音回蕩間,他方才看向長街內外,呆若木雞的所有人,微笑顯得爭獰:
“諸位,是一個個死,還是一起上路?”
"呼!”
一片死寂中,鐵踏法都放不出狠話了,陸青亭沉默,伸手去握背後的七劫劍。
誰料,這一摸,竟然摸了個空!
“嗯?!誰!"
陸青亭悚然失色,汗毛都幾乎炸了起來。
砰!
真氣炸裂聲,引來了長街內外,所有人的注視,包括元自咳血的張玄一。
陸青亭僵硬的看著左肩上,沉重如山的手掌,呼吸都不由一指。
自得‘神行至極,從未有人能夠在不經他允許的情況下,靠近他。
遑論是取走他視若生命的七劫劍?!
更重要的是,七劫劍,居然沒有示警?!
“此人…"
灰塵繚繞間,馬龍圖不由眯起了眼,以此掩住驚詫與忌憚,此刻之前,就連他,都沒有注意到來人……
“千年不開封的神劍,用在此處,屬實浪費了些”
熟悉的聲音傳來, 陸青亭方才如釋重負,複又苦笑:
“你既早來了,何不"
玄衣獵獵,隨風而動,來人,自是楊獄。
一路上他頗為忙碌,但也並未來遲,這一場好戲,他從頭看到現在。
“路見不平,自該拔刀相助。只是…"
楊獄把玩著七劫劍,—一看向在場眾人,只在張玄一,馬龍圖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如此難得的狗咬狗,不多瞧一瞧,豈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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