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秋收時節。
當狐蕊兒孤身一人來到潤州時,她發現這裡已經與去年截然不同了。
作為水路交通的要道之地,狐蕊兒是走陸路穿越了小半個揚州,這才來到了潤州的地界。
然後她首先發現,這裡的官道出奇的整潔。
官道的主體是由巨大的青石板堆砌而成,盡管路面的劃痕說明了它們建造的年代,可卻無法掩蓋它們被精心維護的事實。
就好像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主動清掃一樣,官道的主乾道上除了塵埃就再無它物。
而沿著官道一路走來,每隔三、五裡路便有一個茶棚或涼亭,為沿路的商旅和過客提供茶水補給。
偏偏就是如此頻繁的茶棚或涼亭,卻每一個都擠滿了商販。
狐蕊兒甚至有種錯覺,好像整個揚州的商販都在潤州做生意,這才帶來了如此驚人的流量。
但是細想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狐蕊兒覺得這可能並不是什麽錯覺。
金山寺的金礦帶來了巨大的人流和商機,那些聞風而動的商販們為了自身的利益,幾乎把一切能夠賣的東西都賣到了潤州。
而作為潤州本地的百姓,他們雖然不能在金礦上分一杯羹,卻在法海禪師的指導下,圍繞著金山做起了一系列的衍生買賣。
用法海禪師的話來說就是,金山只有一座,你並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挖出金礦,成為那個暴富的幸運兒。
可是圍繞這座金山賣鏟子,提供各類衍生服務,卻能夠保證你一家老少衣食無憂。
於是,除了少數有實力或者心懷僥幸的人,絕大多數潤州本地的百姓都幡然醒悟,開始圍繞著金山寺做起了各種衍生買賣。
工具、夥食、船運、乃至於在金山寺腳下賣香燭,就成了當地百姓最熱門的買賣。
而這沿路的茶棚和涼亭,同樣是這些衍生出來的行當之一。
在法海禪師特地打了招呼的情況下,官府的官兵不僅沒有為難這些商販,甚至有意無意的保護和維持著秩序。
盡管狐蕊兒早就知道了裴文德的能力,卻還是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
區區一座金山的確沒辦法讓整個潤州百姓衣食無憂,但以此作為媒介卻能夠最大限度的撬動起他們的積極性。
相較於一年前的潤州,如今的潤州百姓充滿了活力和希望。
因為法海禪師的確實現了他當初接管潤州時,向所有潤州百姓做下的保證——寒者得衣,饑者得食。
這一點就算是作為“人間真佛”的慧寂,也沒辦法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就做到。
感歎著自己這一路上看到的景象。
直到狐蕊兒來到水路碼頭,打算換成船隻前往金山寺的時候,她才驟然驚覺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些其實根本就不算什麽。
如果說,官道上看到的那些商販僅僅只是經濟上的活躍。
那麽狐蕊兒乘船沿水路看到的事物,才是真正足以令潤州百姓們活下去的基石。
蜿蜒的水渠繞過農田,巨大的龍骨水車隨風運轉,簡單卻又精致的半自動化設備灌溉著田地……
這幅迥異於任何地區,甚至超越了這個時代的畫面,足以給任何第一眼見到這一幕的人造成前所未有的衝擊。
由於是在秋收時節,狐蕊兒沒辦法看到這些水利設備全力運轉起來的畫面。
然而那些在農田中忙碌著收割的百姓,卻向她充分詮釋了什麽叫做希望和熱情。
鋒利的鐮刀收割著金黃的稻田,而在農田中忙碌的百姓則熱火朝天的唱著歌,一聲聲高昂、激情的歌聲傳遍了大江兩岸。
順著運糧河一路逆行,狐蕊兒甚至看到了一種由牲畜帶動的奇異裝置,將成捆成捆的稻谷快速脫殼。
不需要聽船家的吹噓,狐蕊兒就知道,自己沿路看到的這些東西肯定都是出自那位法海禪師之手。
畢竟早在溈山同慶寺的時候,狐蕊兒就見過裴文德搗鼓各種稀奇古怪的裝置了。
唯一讓狐蕊兒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些裴文德自己私下裡搗鼓的東西,有朝一日居然能夠發揮如此巨大的作用。
以狐蕊兒的見識,自然不難看出這些東西的前景。
毫不誇張的說一句,裴文德這是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個時代的大趨勢。
【尊上,您終究還是小瞧了你的這位弟弟。】
內心莫名的感歎了一句,乘船而上的狐蕊兒經歷了半炷香的功夫,終於來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金山寺。
川流不息的船隻、人聲鼎沸的寺廟、還有那上書“金山寺”三個大字的牌匾……
隻一眼望去,狐蕊兒很難想象這座寺廟在一年前還是一座荒寺。
尤其是百姓們那種發自內心的虔誠與興奮,恐怕就算是鼎盛時期的澤心寺亦不過如此吧?
【法海禪師,果然名不虛傳!】
並沒有直接上山與裴文德見面,狐蕊兒看著這間香火鼎盛的寺廟,突然產生了一種想要更加詳細了解這一年來所發生的事情的衝動。
反正這麽長時間都過來了,狐蕊兒覺得也不差這麽一兩天。
待到狐蕊兒正式潛伏下了,開始一點點的了解潤州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卻驚訝的發現無論自己如何的想象,好像終究還是有些小瞧裴文德了。
經過這一年時間的發展和規劃,金山寺似乎已然成了獨立於潤州城外的另一個潤州中心。
每天前來金山寺的人流量,簡直比出入潤州城的人都還要多。
最重要的是,來金山寺的並不僅僅只有香客和信徒,還有更多又有其它身份的人。
農民、工匠、商賈、詩人、豪紳、官員……
不管這些人抱著什麽目的什麽態度,金山寺、或者說法海禪師都來者不拒。
狐蕊兒在潛伏的這段日子裡,甚至打聽到裴文德打算在明年劃撥出一部分土地改種茶樹,為潤州獲取一個新的經濟支柱。
要知道, 這可是地方刺史、乃至於中央朝廷才有資格討論和決定的東西。
裴文德就算有一個正在當國師的師兄,也是萬萬沒有資格決定一個地區未來經濟發展的方向的。
單從這件事中,狐蕊兒算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法海禪師”這個名字在潤州的威望。
【這才是真正的人間真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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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明天請一天假,休息一天。
順便看看下這一卷該怎麽寫。
下一卷我想把裴文德寫成真正的“佛”,也就是序章的那種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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