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路原是一名書生,而他現在是一個落難潭州的流民。
按常理來說,作為一名有功名在身的秀才,陳路就算再怎麽落魄,也不至於像地成百姓一樣被卷入流民的大軍之中。
然而悲催的是,陳路雖然有功名在身,其性格卻剛正的有些迂腐了。
看不慣地主豪紳借著“滅佛”的名義強佔寺廟土地、霸佔百姓良田,陳路居然把那些地主豪紳通通告上了府衙。
結果可想而知,陳路沒有被那些地主豪紳迫害致死,已經是當地府尹百般庇護佑的結果。
饒是如此,陳路還是成為了被迫流落外地的流民。
這一路上,陳路也算是經歷了諸多災劫,見慣了人間險惡。
就連陳路自己都不對自己的未來抱有多大希望,而是過著能活一天是一天、活過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因為比起肉體上的苦難,真正令陳路心灰意冷的是這個無情的世道。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並不是什麽誇張的形容詞,而是一個擺在陳路面前的事實,一座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翻越的大山。
尋常流民的一日之食,不過是些草根樹皮。
而那些地主豪紳卻抱著嬌妻美妾,享受著尋常人一年都不可能吃得完的美食。
就連那些本作為百姓父母官的府尹們,他們做的最多的就是驅逐流落至此的饑民們,以維系治下百姓的治安。
心灰意冷的陳路覺得,或許這就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悲劇了!
直到陳路流落到潭州溈山地界,他才驚愕的發現,原來不是所有的府衙都是那麽的無所作為的。
在潭州這個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一位縣尹在城外搭建起了一個臨時的居所。
這個聚集了各地流民的營地雖然有著各種嚴苛的條例,但卻真正做到了讓這裡的百姓勞有所得、病有所醫。
況且陳路可不同於一般的尋常百姓,他看得出來,這個營地的條例雖然苛刻,但每一條都是針對性的針對饑民而設立的。
正是在這些堪稱苛刻的條例的約束下,流落至此難民才能真正的安身立命。
介於這個臨時營地的特殊性,哪怕是那些淪為劫道匪徒的流民,都有意無意的避開這裡,讓這裡成為了遺世獨立的桃花源。
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果不是形勢所迫,又有誰願意成為劫道匪徒呢?
與其去驚擾這個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流民之家”,那些本就已經豁出性命的悍匪們更願意去報復地主豪紳。
當然了,陳路知道也不是所有的匪徒都那麽的自覺。
可架不住營地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不僅有專門的衙役十二時辰的巡守,偶爾還會聯合附近的驛站主動出擊,清絞附近成規模的匪幫。
時間一長,“不主動出現在營地附近”便成為了所有匪徒們的共識。
按照負責巡守這片營地的孫縣尉所說,這就是所謂的“安全區”。
也是在那個時候,陳路才知道原來這個營地最初的建立者並非當地縣尹,而是一位被流民們視為“活佛”的法師所建。
事實上,那位法師除了在縣城附近建立起了一個巨大的營地收留災民,本身也在自己的寺廟進行布施和看病。
營地中有相當一部分流民,就是得到了那位法師的指點,才會選擇來到這裡進行勞作和定居的。
而生活在營地的百姓們再稍微安穩一點之後,亦會紛紛前往那位法師的寺廟進行上香和還願。
據那些與法師接觸過的人說,那位法師不僅心善慈悲,而且還有大智慧。
他常對流民們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可以暫時讓你們飽餐一頓,但卻不能頓頓讓你們飽餐。
所以我這邊的布施僅僅只是權宜之計,如果你們想要真正的活下去的話,就盡快的自給自足吧!
自給自足,這看似簡單的一個詞。
陳路這一路上看過來,卻只有那位被流民們視為“活佛”的法師真正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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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裴法師嗎?”
站在通往同慶寺的山道上,陳路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在寺廟門口熬粥布施的少年。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陳路根本無法想象,就是這麽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少年,如今竟然已經是一位“萬家生佛”的法師了。
心酸、苦澀、感激等等複雜的心情,在這一瞬間湧上了陳路的心頭。
因為要不是這位裴法師的存在,陳路都不敢想象自己現在究竟是一副怎樣的模樣。
就是這麽一位不起眼的少年,給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同時也給予了成百上千人活下去的希望。
“喂!你也是來喝粥的嗎?”
就在陳路雙眼微紅、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不帶惡意的好奇聲音忽然自他身後傳來。
“您是?”
回頭轉身的那一瞬間,陳路忽然發現自己身後多出了一個身體壯碩的青年。
“我叫張文鼐……”
“唔,用小師傅的話說,算是這裡的‘義工’吧?”
用一種與自己年齡不符的幼稚語氣嘟囔著,狸貓老二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一臉困惑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
“義工?”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陳路總感覺自己眼前這位青年有些違和。
這種“違和”不單單體現在對方那種與年齡不符的幼稚上,更體現在對方一言一行的矛盾上。
【就好像……他很不適應自己現在的樣子?】
念及至此,陳路果斷搖頭拋棄了這個可笑的想法。
眼前這位青年也許只是心智尚未跟上肉體的發育,www.uukanshu.net 才會有自己感受到的在那種違和。
像這樣的例子雖然不多,但陳路也不是沒有見過的。
比起青年身上的違和感,真正讓陳路覺得感動的是,對方並沒有因為自己現在的穿著打扮而歧視自己。
畢竟陳路雖然在上山之前刻意梳洗了一番,但那破爛的衣服暫時是沒辦法換洗的,看上去並不比其他的流民強上多少。
“在下陳路,此番上山並不是來乞粥的。”
“說是‘報恩’可能有些太過自大了……”
“在下其實也想和您一樣,成為這裡的‘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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