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客房,也就是泉先生您住的地方..”
“再往後面是主次臥,還有祠堂和後園。”
前面兩位穿著白襪的少女交替對泉祐一介紹著三井家內的構造和陳飾,被白襪包裹的小足在木地板上如同蜻蜓點水一樣沒有一點聲響,身後和服的蝴蝶結隨著她們的身姿上下搖擺著,仿佛蝴蝶一樣。
又穿過幾個回廊來到主次臥這裡,對比前面寬闊的庭院,這裡已經完全是主人家居住的地方了,雖然地方要窄小一些,但卻格外精致。
主臥前面還有一淌小小的池塘,裡面長長霓裳一樣金魚搖擺著它們的尾巴。
主臥的推拉門打開了一角,門前還放著三井宮子的高跟鞋,讓泉祐一知道那裡就是三井宮子的住所。
泉祐一沒看裡面的內飾,但三井宮子好像不在這裡。
幸子和子兩位少女指了指臥房後面一條長長的木橋,木橋下面有流水而過,旁邊兩側樹木高大而挺拔,泉祐一隱隱約約在那條道路的盡頭看見了一座只露出半個輪廓的建築。
“那裡是祠堂,平時家主不在我們都不能過去,只有家主回來的時候會帶我們去掃掃衛生什麽的...”
和子的聲音比較平靜,說話時也常常帶著安靜的笑容。
“那裡只有三井家的人才能去。”
旁邊的幸子更活潑一些,表情也更加豐富,此時在一旁解釋道。
泉祐一有些疑惑,
“你們不都是三井家的人嗎?”
像是眼前這兩位姓三井的,還有之前泉祐一見到過的三井飛鳥,在印象裡泉祐一都以為她們是三井宮子的親戚什麽的,沒想到連祠堂都進不去。
她們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笑著擺了擺手解釋道,
“準確來說,只有真正的三井家人才能去那裡啦...我和幸子的長輩都是被賜姓的,那是好早好早之前的事情了...”
泉祐一點了點頭,日本的姓氏歷史很短,等江戶時期京都這邊家主賜姓沒有姓氏的手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然後來也就不會出現這麽多同姓但地位差距很大的情況了。
“泉先生請往這邊走。”
“這裡是哪裡?”
接著往旁邊走,泉祐一才發現在後院旁邊還有一間小院子,只不過和這邊的環境相對封閉,還有一個小小的院牆,不知道為什麽,泉祐一忽然有些好奇,這樣開口問道。
“啊..那裡是家主的辦公室...”
泉祐一站在門口愣神了一下,發現院子的門沒鎖,還以為三井宮子在裡面,索性直接推開門進去。
他大膽的動作把身後兩姐妹給嚇了個半死,伸出手來不及阻止卻又不好開口,只能對視一眼默默跟上泉祐一的腳步,
“泉先生,家主不在這裡啦..”
“是呀是呀,而且沒有家主的允許進來很不合適的。”
泉祐一推開門的動作微微一頓,沉吟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進去。
雖然和三井宮子關系很不錯,但卻不代表他可以為所欲為地到處闖。
反正三井宮子不在這裡也沒什麽關系。
只是眼尖的他忽而瞥見裡面的場景,裡面的榻榻米正中放著的書桌,旁邊的三面牆都是塞滿了書籍的書架...
“家主大人。”
“家主大人,我們在帶泉先生認識一下環境呢。”
身後兩姐妹的開口讓泉祐一看房間的視線收回,轉過頭去的他看見了穿著白色襯衫的三井宮子。
她的目光平淡,站在木製地板上的赤足像是貓一樣沒有聲響,漂亮得不成樣子,美中不足就是臉色有些蒼白。
她點了點頭,對兩姐妹說道,
“清水寺的人到了,你們去接待一下。等商量好了布置告訴我就可以回去了...”
“是。”
兩姐妹又搖晃著蝴蝶結走了,只剩下泉祐一還有一朵紅玫瑰。
“這裡是哪裡?”
泉祐一似乎問了一句廢話,因為之前兩姐妹說過這裡是三井宮子的辦公室,但泉祐一基本見識過所有她的辦公地點,卻和這裡的感覺差距都很大。
“...我小時候在這裡學習。”
三井宮子這樣說道,緩緩走過來看向房間裡面的場景,“你想看看?”
泉祐一點了點頭。
三井宮子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過後,還是親手推開了關閉的木門,露出裡面滿是陰影的房間來。
從外面還是低估了這裡的書籍數量,從左往右數,這裡密密麻麻地堆砌了文學、數學、外語、經濟、美術、物理化學等書。
課堂裡能見到的這裡有,而且比之更多更雜;課堂裡面見不到的書本這裡更多,光是書名泉祐一看起來就頭疼。
“這是你小時候的教材?”
泉祐一看起來頗為頭疼,指了指裡面的書籍向三井宮子問道。
三井宮子沒什麽表情,點了點頭,
“這是我最後學完的部分,之前的那部分還在其他地方。”
“厲害...”
泉祐一無話可說。
“你以為三井家的繼承人是躺著繼承億萬家產的嗎?”
看著泉祐一有些驚訝的表情,三井宮子終於帶起了一點輕松的笑意,對著他調笑道。
“父親為我制定了完整的學習和鍛煉計劃,小時候我就是在這裡度過全部的時間的...”
說不清楚是追憶還是什麽,三井宮子看著那張小小的課桌,似乎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泉祐一似乎也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那張課桌前面,作為三井家唯一繼承人出生的孩子,作為命不久矣的父親的接班人,迎接她只有刻苦的暗無天日的學習和鍛煉,勢必要能夠有接管三井家的能力和魄力。
說不清楚到底有多苦,泉祐一只能貧瘠而苦澀地猜測她應該沒有雙休。
“除了和父親出去參加外界的活動,參加公司的實際操縱之外,大多數時間我都呆在這裡學習和看書...”
就這麽一點時間的說話她似乎都能累,索性跪坐在了那小小的書桌前面。
那裡,榻榻米的正中央,正對著外面的圍牆。
本就陰暗的三井宅在外面圍牆的環繞下更是難見光明, 三井宮子唯一能看見太陽的時間就是正午。
那裡,被太陽照耀的湛藍天空有多麽寬闊,下面的三井家就又多麽窄小。
她也曾經想過要逃離這裡,可總是有那麽多的束縛。
父親還活著時,父親就是束縛;父親離去時,三井家就是束縛;三井家被她解決時,妹妹又成了束縛;好不容易妹妹也和自己和好了,她的一生也就到頭了...
三井宮子沒有什麽表情,也沒有發出意義不明地感慨,只是面無表情地沿著她小時候的座位抬頭仰望圍牆上面的天空。
現在沒有太陽,她只能看見近在咫尺的泉祐一。
一樣的希冀湧上心頭,總是會予她以無窮的期盼與希望,只是和小時候不同的是,坐在原地的她深深地明白:
自己已經走不出第二次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