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宮子的意識越來越沉地,她好像墜入了一片看不清視界的深淵。
無數無數的陰影隨行的,將她過往這麽多年的記憶和時光全部覆蓋。好像一路走來,她的身邊從來就只有陰影為伴一樣。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那樣的陰影也有盡頭。
她的意識沉醉,好像做了一個夢,回到了當初父親剛剛去世不久的時間裡。
“姐姐,我想去遊樂園玩...”
一點小小的雨滴從日式吊頂屋簷側面緩緩飄落,三井本家連綿不斷的建築深處,到處行走著穿著和服低眉順眼的下人,一鋪紅色的日式書畫書寫的記錄名冊上寫滿了到訪過的客人名單。
三井宮子望著眼前小小的,穿著公主裙的少女,自己的妹妹三井弓子。
她愣了一秒,可還是笑著蹲了下來,摸了摸自己妹妹的頭,
“抱歉哦,姐姐還要忙很多事情,今天沒辦法和你去遊樂園玩了...”
剛剛停止下雨的下午,那時的陽光正好,和三井宮子溫和的視線一起落下。對於那個小小的孩子來說,她就是太陽,是溫和的,遮蔽一切的溫暖。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
小小的弓子眼眶微紅地,可憐兮兮地搖了搖頭,“爸爸呢,我要去找爸爸,嗚嗚,帶我去遊樂園...”
三井宮子面色也悲傷起來地,無數下人擦肩而過地,不時略過的稱呼,對三井宮子依舊還是親切的“大小姐”,仿佛記錄著,她們的父親,三井前會長還沒去世時候的關系。
可父親三天前就已經走了.....
現在這個家只有她們兩個了...
三井宮子強裝鎮定地笑了一下,吩咐了一下旁邊的少女把這個鬧著變扭的弓子帶回去,等到晚上忙完了父親葬禮的事情再過來找她。
“宮子...該去你父親的祠堂了...”
身後一身醇厚的男聲響起地,三井宮子轉頭望向他的方向。一身純黑色和服的五十歲出頭的男人臉色不變地望著三井宮子。
“卓寺爺爺...”
三井宮子微微低頭對著那個老人行了一個禮地,她慢慢朝著他的方向走過去。
被稱為“卓寺爺爺”的男人是父親去世前最信任的人,在父親走之前也是安排他來照顧三井宮子和她的妹妹,雖然財產權力基本都在三井宮子的手上,只是作為輔佐三井宮子的人,這是她父親親自挑選的最信任的人。
除了吩咐卓寺幫助三井宮子以外,在臨走前父親還手寫了一份名單,把公司內他掌控的需要提防的人的把柄全部寫明,交給了三井宮子,以免無法和那些親戚抗衡...
“宮子,你父親的事情不要太難過,他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邊走,一邊三井卓寺的面色猶豫一下,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少女,“等這個秋天過去了就差不多會好轉的,三井家的事情我會盡力的...”
三井宮子笑著點點頭,一身純黑色的樸素和服將她年輕的稚嫩顯露無遺地,她依舊天真,還保留著孩童一般的無拘無束,只是因為父親的突然離世而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之前你父親一直都把你放在家裡培養...你一直沒有好好上過學,等之後有機會的話....”
三井家的傳人似乎是受到詛咒一樣地,從科學的角度看來更像是有易於患病的基因一樣,歷代三井家的人都短命無比。
三井宮子的父親似乎是了解到了這一點,把親生的大女兒三井宮子一直放在身邊培養,而不是去學校接受正常的教育。
所需要學習的遠超同齡人的層次,以免自己英年早逝後三井家後繼無人。
現在他的去世正說明了之前決策的重要性。
聽到三井卓寺的話語,三井宮子卻笑著搖了搖頭,雖然有些可惜,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父親臨終前交代的事情完成好,她要守護住前人留下的所有東西,要守護自己的妹妹...
“學校的事情還是算了,這個秋天之前因為父親的去世估計股價會有所浮動,到時候還得請各位叔叔過來商討一下,怎麽度過這個難關...”
那些人都是父親生前共患難過的朋友和兄弟,可以說是三井家今天不可缺少的部分。
望著三井宮子的小臉,三井卓寺轉過頭去望向了那座最深處的祠堂。
一座小小的轎子已經落在了房屋的前面,那是三井宮子父親的靈牌...
“去吧,宮子,把你父親放進祠堂,我會和你一起進去的...”
祠堂處於三井家最深處最深處的地方,四周寂寥無比,只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而過,帶來一抹陣陣的寒意。
天空的太陽被祠堂身後的山群遮蔽,帶來讓三井宮子顫抖身體的陰影。
她有些怕冷地瑟縮了一下身子,可望著那小小轎子裡的牌位,她還是有些忍不住地落淚。顫抖著雙手,摸索了一下那木製牌位表面,三井宮子低頭輕聲說道,
“好好休息吧,爸爸....”
前面的三井卓寺已經把祠堂的門推開,這座在東京新建的祠堂內,還沒有把在京都的各位祖先請過來,唯一現在在裡面的只有三井宮子那因為生產妹妹而去世的母親。
“媽媽,爸爸來了,你們好好在一起哦...”
木製地板前,冰冰涼涼的榻榻米上讓三井宮子被白襪包裹的小足感到有些冰涼,她輕輕把靈牌放在了母親的牌位旁邊擺正,然後退後一些地跪在了牌位前面。
“噠...”
身後的木門被三井卓寺拉上,遮蔽了外面有些冷的風。祠堂內沒有電器,只有一盞燃燒的燭台,散發著微弱的光,奮力地想要驅散身邊寒冷的陰影。
三井宮子討厭那些陰影,於是便離那溫熱的燭台近了一些。
跪在祠堂裡,一切安靜了下來,這是她唯一能陪父母多一些的時間了。
身後的三井卓寺站在三井宮子的身邊保持安靜,一直等待好久好久,三井宮子都沒有什麽其他的動作。
溫暖的燭台搖晃一下,隨著時間流逝,陰暗的范圍變大了。
“宮子,其他股東並不老實,他們對你並不信任,你太年輕了...”
歎了一口氣地,三井卓寺忽然這樣開口。
三井宮子轉過頭去有些擔心,
“卓寺爺爺在也不能讓他們安心嗎?”
三井卓寺搖了搖頭,“你父親不在過後,之前的所有情誼都已經是過眼雲煙了,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金錢和地位...服軟的措施不可能有任何成效...”
三井宮子的瞳孔擔心地顫抖起來,但最後卻閉了起來,什麽都沒有開口。
“你父親肯定料到了這一方面,應該給你留下了另外的手段不是嗎?”
眼前的三井卓寺的開口讓三井宮子想到了父親留給她的手寫名單,微微猶豫一下,她把它從和服的夾層之中拿了出來,有些顫抖的字跡上寫下了無數令股東恐懼的把柄。
她不是很想動用這個,如非必要的話。
她不想撕破臉皮,畢竟都是父親的朋友。
三井卓寺似乎看出了三井宮子的猶豫,最後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地低頭下來,“唉...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以前大家都是朋友...如果你不想親自動手的話就交給我吧,我來動手...”
“卓寺爺爺...可以嗎?”
想把手裡的紙條遞了過去,但苦思良久,那些所有人都是她之前認識的父親的摯友,都是長輩,這些把柄出手全都會是殺手,如果不是必要她真的不想這麽做。
“還是不....”
剛剛猶豫地想要收回的手卻忽然被眼前的老人死死攥住,三井宮子有些詫異地抬頭望向眼前的老人,眼前的卓寺爺爺的表情依舊未變,只不過那向來和藹的臉不知道什麽時候陰影密布地望著她。
眼睛像是要冒出火光一樣,手指更是過分地摩挲起了三井宮子白皙的肌膚。
“卓寺...爺爺?”
疑惑的話語才出口,一股巨力拉扯而過,直直把她拉倒的同時也搶過了她手裡的紙條。
伏在地面上,望著那看著手裡紙條,嘴角慢慢帶起笑意的老人,三井宮子有些不可置信。
“拿到了...這個...”
“為什麽?”
直到現在,那個傻白甜三井宮子還是不能明白,為什麽那個父親如此信任的人,相處了這樣久的人會搶走她手裡唯一的護身符。
百思不得其解地,她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吧。
“為什麽?跟了志雄那家夥這麽多年,做牛做馬,勞累了半生,最後我什麽都沒得到...那些股東都能過的很好,我卻還是要跟在你這個小女孩身邊接著做牛做馬嗎?”
三井卓寺陰惻惻地笑了一聲,蹲在了三井宮子的身邊,將紙條牢牢攥在手心裡,“與其這樣,還不如拿這紙條換一下後半輩子呢....”
“父親他...這樣信任你...”
三姐宮子不可置信而可憐兮兮的目光裡,眼前的男人的笑意更甚地,
“宮子,你還是太蠢太年輕了...”明明是一個老人,那目光在看見那狼狽和服顯露出的藕臂時,還是會忍不住地露出淫邪之色,有些貪婪地想要伸手過去撫摸她嬌嫩的肌膚,三井宮子被嚇得連連後退。
“信任不值錢,一分錢都不值,那只是志雄那個混蛋的臆想而已...不過多虧那家夥腦子這麽笨,生出來的女兒卻這樣好看...”
強硬地伸手過去捏住三井宮子的手臂,另外一隻手更是過分地想要欺身而上,將那個可憐的三井宮子給吃掉。
在父母的靈牌前面,在他們死去的目光的注視之下,三井宮子卻無路可逃地被壓倒在了祠堂前面。粗暴的大手進攻著她和服的防線,讓她無論如何怎麽反抗都不能成功。
剛剛想喊叫出來就被大手狠狠抽了一巴掌,一股劇烈的疼痛帶著天昏地暗的眩暈感席卷了她的身體。
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向下,她的頭被死死摁在了木質的地板上。
“讓我看看...今年十四歲了吧,正是好年紀啊...”
惡心的發言讓三井宮子一陣反胃,哪怕接著被對方毒打,她依舊奮力反抗著。男人的身體讓她的反抗好像只是徒勞,只能激怒對方,讓對方生出暴虐的刺激感來...
“不...不要...”
除了增加情趣以外,好像沒有什麽作用。
“砰!”
她的頭被砸在了祠堂前的小桌上,劇烈的撞擊下,三井宮子帶著淚眼的哭泣被忽略地,無論如何都無法讓她得救。
唯一燃燒著的燭台被撞擊的力道撞到,唯一充斥著光明的脆弱火焰在落下的一瞬間熄滅,讓冰冷刺骨的陰影和寒冷包裹了她。
他在脫她的衣服,想要進行下一步動作...
火焰卻已經熄滅了,帶走了她唯一的光...
她完了,沒有人能幫她,正如三井卓寺所說的,那些信任,那些感情都是虛假的,以至於在父親死後,沒有一個人願意對生前的感情有所留守。
人們就是這樣,只是現在三井宮子才看清...
沒有利益,保留著天真,沒有強有力的控制最後迎來的只有背叛。
唯獨不同的是,被背叛的她沒有反悔的機會了,她將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身體...
但...
弓子呢?
她還那麽小...
自己的妹妹...
我還沒帶她去遊樂園呢...
三井宮子這才忽然想起,那個小小的,委屈的小女孩,自己的妹妹,自己唯一的親人。
一片黑暗之中,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今天帶著哭腔請求自己帶她去遊樂園的弓子的臉龐。
三井宮子的掙扎似乎變弱了一樣地,這讓男人天生而來的征服欲被最大程度地滿足,一股子像是在看毫無反抗之力的獵物一樣的戲謔感情下,三井卓寺的淫邪笑意更甚...
也真是這一刻,他放松了警惕,絲毫沒有注意那個少女手上握住了燭台的動作。
砰!
一片黑暗裡,三井卓寺嗅到的不是少女嬌軟的體香味,而是一抹帶著濃重鐵鏽和油味的金屬味道,電光火石之間,他的腦袋已經被少女用燭台狠狠地擊打了他的額頭。
才剛剛褪下她和服背後的帶子,剛想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前,眼前的女孩像是發了瘋一樣狠狠地用燭台砸在了身後男人的臉上。
一下兩下三下不停地,一股腥味和碎裂聲在黑暗中傳來。
然後然後許久,除了一點單一的劇烈喘息聲外,祠堂內陷入了一片安靜。
......
......
“大小姐在哪裡?”
“三井宮子人呢?”
“大小姐去了祠堂裡...等等...”
一聲聲急促的呼喊聲裡,三井家前面好像迎來了不速之客。
那些股東們,那些之前她所敬仰的前輩們,那些和藹可親的臉,在父親去世之後全部都一點不剩,帶著陌生的焦躁感,像是要把所有一切都給奪走一樣,貪婪地盯著三井家內的一切。
三井弓子害怕地伏在下人的懷裡,躲在房間不敢出來。
其他人攔不住那些人,只能被迫跟著他們去到祠堂。
已經是夜晚,和前庭不同的,祠堂方向一片黑暗。
厚重的陰影蔓延得到處都是,祠堂內更是漆黑一片,散發著讓人膽寒恐懼的未知。
“三井宮...子...”
剛剛還有些激昂的話語在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有些收斂,夜晚的陰風而過,他們推開了祠堂的大門。
一股淡淡的腥氣和寒冷鋪面而來地,順著下人拎著的夜燈的光亮都看不清裡面厚重的黑暗,只能隱隱約約望見一個穿戴整齊的少女跪坐在祠堂內單薄的兩道牌位面前。
旁邊,一個倒在血泊之中,卻依舊在悲哀喘息的將死之人不知道經歷了什麽樣的慘劇才能導致那樣的面目全非...
只有熟悉的股東們才認出了, 那是三井志雄身前最信任的人,三井卓寺。
而他們前會長的女兒,三井宮子安靜地跪坐在祠堂前面,只是聽見了後面的陣仗才緩緩轉過頭來地,望向他們...
那個女孩的臉龐平淡而安靜,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身上漆黑的和服上大片大片的血跡卻讓她的氣息變得異常恐怖。
不知道在祠堂裡跪了多久,不知道染著血安靜了多久...
只是現在,那些令人恐懼的陰影已經慢慢安靜下來,發瘋一樣地鑽進了那個小小女孩原本天真的內心裡。
她已然與陰影一體。
“諸位,夜安。”
輕輕把手裡染血的燭台重新放回了桌子上,她如此對著所有人說道。
那是從那天開始就慢慢變得安靜,變得恐懼的,所謂“三井宮子”,所謂陰影的源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