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夾芯子,地處三條河交叉的地方,位在正中間,東北話又把中間叫芯子,又是河流造成的地勢,所以就有了河夾芯子這個名。
現在家家住著泥土草房,村西頭王照賓家的紅磚房格外打眼。
三間的紅磚房,分東西屋,中間入戶門靠著東西屋的牆,正好是兩口大鍋,農村家家養豬,常用西邊的大鍋熬豬食,東邊的大鍋用來做飯,北牆那邊便是刷著綠漆畫著大牡丹花的碗架子。
和別人家相比,王照賓家很乾淨,地面也不是泥土的,鋪著紅磚。
李英回屋後就換了撿來的海魂衫,袖子處過長的藍色,她捥上去露出一小截胳膊,白色的肌膚又嫩又白,原本就纖細的手指顯得又細又白。
藍色的確良褲子因穿的久,褲腿那也磨的起了毛刺,時間緊,她只能用水沾濕了將毛刺捋下去,對著櫃子上的鏡子編了兩個辮子搭在身前。
李英不像李會麗長的明豔,讓人一眼看了就覺得漂亮,更不似李會麗有著符合這個年代人審美的鵝蛋臉和葡萄似的大眼睛。
她長的瘦卻很清秀,一雙杏眼和櫻桃小嘴,渾身透著病態,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前世,李英對自己的長相不滿意,甚至無數次想自己怎麽長的不像姐姐那樣。
重生回來,活了兩世,再看自己的模樣,李英覺得格外順眼。
她把換下來的紅布衣服和藍色褲子疊起來,這是到這邊後姐姐給她的,前世她喜歡的不肯換下來,現在看著卻覺得格外的土氣。
聽到外面傳來笑聲,李英回身又打量了眼鏡裡的自己,這才迎出去。
她走在到外屋還沒出去,就聽到了前世婆婆的聲音,她勾了勾唇角推開門,“姐,回來了?”
小姑娘穿著海魂衫俏生生的站在那,進院子的幾個人除了看不見的許老太太,都被驚豔了一把。
許華明在村裡見過幾次李英,只是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盯著小姑娘看,這還是頭一次把對方的模樣看清。
眼光往下一移,落在海魂衫上,眼睛亮了。
他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著的白衫衣,突然間覺得不好看了。
“媽。”許成身子最靈,第一個衝過去。
他這一喊,將剛剛凝固的時間打碎,李會麗回了神,王照賓也收回目光。
而且剛剛也只是眨眼的功夫,許老太太並沒有察覺到什麽,“是李英啊?”
“許嬸子好。”李英禮貌的叫人,沒有推開懷裡的許成,還親昵的摸了摸他的頭。
“好好好,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你讓我家成子帶話來提親,老婆子可親自上門來提親嘍。”
李英抿嘴一笑,落落大方,不見害羞。
反而是許華明一臉的不自然。
李會麗腦子活,立馬繞開這個話題,“嬸子,先進屋坐吧。”
一邊又支使李英,“英子,後井那泡了個西瓜,拿過來切了。”
“媽,我幫你,我力氣最大,能抱動兩個西瓜。”許成膩味在李英身上不肯離開。
這時許老太太發話了,“成子,過來扶著奶。”
許成孝順,卻又不舍李英,聽到李英低頭讓他過去,說一會兒就回來,他這才戀戀不舍的跑回去扶許老太太進屋了。
屋裡,王照賓招待著許家人,李會麗借口換衣服出去了。
她尋到屋後的井旁,看到妹妹剛把西瓜從水裡撈出來,走過去搶過西瓜又放回盆裡,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切西瓜。許家都上門提親了,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真讓許成上門提親了?” 李英點頭,抬手把耳前的碎發別到耳後,又蹲下身子抱起西瓜,“姐,我也老大不小了,以前在家裡也有幾個給我說親的,一聽我屬羊,對方連相看都不來,直接就拒絕了。許家不嫌棄我克夫我就嫁。”
“胡鬧,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你這是亂來。”李會麗口苦婆心的勸道,“你聽姐的,一會兒回去和許嬸子認個錯,就是你是騙小孩子的。我和你姐夫今天也商量在這邊給你找個好婆家。許華明結過婚不說,還帶個拖油瓶,你一個大姑娘嫁過去就做後媽,我是你姐,不能讓你受這委屈。”
“委屈啥,許華明雖然結過婚,是他前妻返城離的婚,又不是他做錯了啥,他還是生產隊副隊長,你以前不也說當年你嫁進來時,就他幫著你一個外鄉人嗎?可見人品也不差。”
李會麗張了張嘴,盯著妹妹看,李英淡定的由著姐姐看,半響李會麗才問,“你什麽時候看上許華明的?”
李英愣了一下, 隨後笑了,“姐,你說啥呢,我來村裡半個月都不到,平日裡也不出門,就是出去也是你帶著我,我哪有機會見許華明。”
“你要嫁他還不是看上他?那因為什麽?我是你親姐,你還不和我說實話?”
“姐,我都說了,我是覺得他這人和我挺合適。”
“上面說生產隊要解散,他那個副隊長還不定當到哪天呢。”李會麗不死心。
“不能當隊長就回家種地,你不說許家老二在念初中嗎?明年參加高考,等他出息了,許家也會慢慢好起來。”
李會麗問一句,李英答一句,最後弄的李麗會都覺得許家最合適。
她苦笑道,“我勸你,最後還被你給勸了。既然你自己決定了,我也不攔著你,可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你得想清楚了,真要定下來,結婚日子也往後推推,萬一有什麽還有時間反悔。”
姐倆抱著西瓜回屋時,其中許老太太聲音最洪亮,“我老婆子嫁到河夾芯子後就沒被人欺負過,前幾年我眼睛瞎了,有人在背後陰著一張嘴臉嘀咕我,沒少被我罵,罵不痛快我就到她家裡去罵,啥時候我心裡這口氣出了,啥時候算過去。現在村裡少有人敢在我面前叫囂,李英只要進我許家的門,誰敢說她十羊九不全又克夫,老婆子我第一個撕爛她的嘴。”
李會麗朝東屋撇嘴,小聲和李英說,“許老婆子是出了名的潑辣,許華明媳婦回城後,有幾家上門提親都被她罵跑了,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又乾不了重活,她還不得天天坐在炕上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