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北到城南,穿過大半個托天城,需要花費一個多時辰的時間。
蘇圖實在太累,和文老爺子聊了幾句,便靠著車廂側壁打盹。醒來時,發現馬車已到蛟湖湖畔,遠遠望見不夜樓成片的建築。
除了被燒毀的百花閣,不夜樓其他地方並沒有被戰火波及。
不過一大早,整個蛟湖便一幅熱火朝天的景象。
一路上看到許多來往的車輛和馬匹,湖面上的船隻也是絡繹不絕,都往百花閣方向而去。
那座銷金窩的重建工作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至於還有沒有機會重振雄風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魂學院的馬車拐入一條偏僻林道,又走了一小會兒,看見一座不起眼的小酒樓——不歸閣。
宇文寧仍舊沒有醒來,蘇圖抱著她下了馬車。
一路跟在馬車後頭的跑跑走上前來,將小姑娘接了過去。
小夜沒有露頭,依然躲在跑跑身後竹箱睡覺。
自從離開神宮,這貓便一直在睡。估計是在青羊神宮中念力消耗太大,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恢復過來。
王宵虎扶著身材肥胖的文老爺子下了馬車,聽到有吵鬧聲從酒樓傳出,聲音有些耳熟,不禁有些猶豫。
“怕什麽,進去看看。”
老爺子敲了敲他的頭。
手勁還不輕。
王宵虎摸了摸小腦袋,硬著頭皮扶著這老爺子朝酒樓裡面走去。
蘇圖走在後面,跑跑抱著宇文寧一步不落的跟著。
跨過門檻,走進大堂,樓中吵鬧聲忽然消失,所有目光都朝這邊射來。
待看清來人是誰,寂靜的大堂再度爆發。
“文老賊!你這老東西還敢來這裡!真以為老子不敢動你啊?”
“奶奶的,你這老匹夫!敢在老子背後捅刀子!”
“老東西!來呀!來拔刀呀!老子要跟你決鬥!別以為是大魂師老子就怕你!今日有你沒我!”
一個滿頭白發臉上還有刀疤的老頭跳著腳罵道。
不是別人,正是這托天城城主陸余中。
想起昨日種種,老陸兩眼通紅,就要拔刀將魂學院這吃裡扒外的老東西給砍了,不過被監察司統領沈溫拉住。
沈閻王神色陰沉,雖然攔著陸余中,但看著文西河目光同樣滿是敵意。
因為魂學院的叛變,導致托天城淪陷。若不是忌憚魂學院的底蘊和實力,監察司早就派人殺進魂學院抓人了。
除了這兩位,武學院院長郭仆也在。
昨夜,郭院長硬鋼西蠻王烈澤,兩人從蛟湖打到滄瀾河,又從滄瀾河打到皇庭山,未能分出勝負。
後來南曜撤軍,烈澤順勢罷手,跟著南曜軍撤離。
郭仆預感事情不妙,沒有追擊,而是急匆匆趕回托天城。剛回托天城便收到不夜樓傳信,又馬不停蹄跑到這不歸閣。
此刻看到文西河,郭院長臉色也不太好,但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皺著眉頭,喝著悶酒。
“小陸,別吵了!正事要緊!”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喊住了準備砍人的陸余中。
說話的是個陌生老者。
老者和郭仆同桌而坐。他身材魁梧,面容粗獷,看著也就比陸余中年長幾歲,但能直接喊城主“小陸”的,恐怕大有來歷。
在這老者身後,站著個二十來歲,一臉放蕩不羈的年輕人,正是不夜樓樓主葉花。
由於一夜沒睡,葉花頂著兩個黑眼圈,
拉攏著腦袋,無精打采。 看到蘇圖,這位葉樓主眼睛一亮。
當看到昏迷不醒的宇文寧時,不由嚇了一跳:“蘇圖兄弟,阿寧怎麽了?你們昨天晚上都幹了什麽?”
“葉兄放心,阿寧姑娘只是昏迷過去,暫無性命之憂。”
蘇圖對這年輕人有些無語。
憑葉花和宇文寧的關系,應該知道宇文寧昨夜跟著自己進了神宮,現在還有臉在這裡裝傻。
“阿寧姐!”
掛在櫃台上的小石子哭喊著跑過來,想從跑跑手中接過宇文寧,不過這小男孩也就十來歲,比宇文寧還小,根本有心無力。
蘇圖無奈,隻得讓跑跑幫這小屁孩將宇文寧送回房間休息。心中正奇怪,不歸閣在同行中名氣極大,怎麽只有個小孩子看家。
這時,和郭仆同桌的老者看著蘇圖,笑道:“多謝小友將阿寧平安送回,若這丫頭有什麽閃失,商小子回來怕要找老夫拚命了。”
“不敢。”
蘇圖趕緊抱拳。
心中有些好奇這老頭的身份,竟然敢如此稱呼宇文寧的父親。
要知道,宇文商可是能和陳羽相相提並論的上一品巔峰境武者,如今陳羽相隕落在青羊神宮,凡人武道日後怕是要以宇文商為尊了。
葉花看出了蘇圖的疑惑,眨了眨眼睛,介紹道:“這位是我葉家的老祖宗,也是不歸閣的二當家,老爺子上上個月才過完兩百三十一歲壽辰。”
兩百三十一歲……
蘇圖眼皮一跳,難怪這老爺子叫誰名字都帶個“小”字,敢情歲數擺在這裡啊。
“老夫葉堅毅,癡長些歲數而已。”
葉老祖呵呵一笑,笑得葉花都有些眼花,心中嘀咕著這暴脾氣的老頭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慈眉善目了。
“既然人都到齊,那大家先坐下吧。”
葉堅毅看了眼陸余中。
城主老陸喘著粗氣,仍想著怎麽砍人。但葉家老祖身份非同尋常,除了是不歸閣的二當家,還是凌霄殿元老之首。當年他能坐上城主之位,這老頭子可是出了不少力氣。
最後,他只能強行咽下那口氣,一屁股坐在另外一張桌上,拿起一個酒壺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
沈溫坐在老陸下首,看了看大堂中的人,若有所思。
文西河在另一張桌子坐下,朝蘇圖招了招手。
蘇圖稍稍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走了過去,結果被滿臉通紅的老陸瞪了一眼,估計也給記恨上了。
葉堅毅揉了揉眉心,說道:“三司兩院乃是托天城的根本,這次請幾位過來,是想商討商討如今局勢……”
他話還沒說完,陸余中就發出一聲冷笑,道:“神衛司那些狗日的從上到下集體玩失蹤,皇城司死的死逃的逃,連統領劉辛都被割了腦袋,如今托天城哪還有什麽三司?”
頓了頓,他又盯著文西河,咬牙切齒道:“這可都托了這位文院長的福啊!若不是他吃裡扒外,甘願當帶路黨,托天城怎會損失如此慘重?”
文西河沒有反駁,沉默的喝著茶。
王宵虎站在老爺子身後,拉攏著腦袋,緊握著拳頭。
蘇圖是知道內幕的。神衛司消失跟文老爺子沒啥關系,而是被不死人姚恭拿去當祭品。
至於皇城司統領劉辛,可是一位上二品大高手。 這等人物竟然會在昨晚那場混戰中隕落,這倒是讓他感到意外。
“小陸,這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文西河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葉堅毅皺著眉頭,看了眼還在氣頭上的陸城主。
“葉老,在下也想知道文院長這麽做,到底是個什麽道理?”
一直沒有開口的郭仆目光則盯著那位悠閑喝著茶的肥胖老者。
他與文西河相交多年,怎麽都想不通他為何會投靠南曜,引二日神教真理殿魂師入城。
文西河喝了一口茶,目光從這些老家夥臉上掃過,最後盯著陸余中。
“托天城重要嗎?”
他問道。
老陸還沒回答,他又自顧自說道:“托天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薪火的傳承。”
“放屁!托天城都沒了,還傳承個屁!”
陸余中拍案叫道。
老陸思想簡單,就是守好這一畝三分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於什麽天下存亡,什麽薪火傳承,跟他老陸有毛線關系。
文西河冷笑一聲,覺得跟這老東西無法溝通,乾脆閉上眼睛:“蘇圖小友,你跟這些老家夥說說,這天下到底發生什麽了吧!”
葉家老祖、郭仆、陸余中、沈溫,包括一知半解的葉花,還有蒙在鼓裡的王宵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蘇圖身上。
蘇圖深深吸了口氣,沒有回避眾人目光。
他站起身,直言道:“聖域崩潰,妖魔入侵,天下浩劫將至,托天城亦無幸免。諸位前輩,請教我等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