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惹是生非”的蠻人的底細王彪再清楚不過,那是西蠻王烈澤和他的族人。
西蠻王被所有蠻人部落奉為戰神,是成名已久的上一品巔峰武者。阿努哈和娜雅則已獲得蠻族“神仆”稱號,都是上三品武者,實力極其強大。
雖說對聖域人而言,蠻人再厲害也不過是化外之民。
但這次乘坐通天寶船前往托天城,這些化外之民好歹在海河司登記過,而且是買了船票付了船資才登船,走的那都是正規流程,是王彪他們重點關照的對象。
現在被蘇圖這來歷不明的黑戶打小報告,王彪也是哭笑不得。
不過蠻王那邊他是得罪不起,難道這夥能夠將蠻王打跑的黑戶就能得罪?
王彪一時間左右為難,隻得向通天寶船的管事求助。
通天寶船管事叫趙珪,一個只有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長得唇紅齒白,滿身貴氣。第一眼看去,倒像個富家公子,很難讓人將他跟寶船管事這一重要職位聯系在一起。
看到王校尉不停朝自己使眼色,趙珪只能硬著頭皮上前,道:“既然公子船票丟失,那我們先給公子等人安排艙位住下,公子以為如何?”
“也行吧。”蘇圖免為其難,看了眼回到肩上的貓,又厚著臉皮道,“我們的船票可都是甲等艙的……”
“公子身份自然是住甲等艙。”
趙珪一邊賠笑,一邊趕緊找來下人,給蘇圖他們帶路。心中想著先將這夥人安頓好,其他的再慢慢計較。
好在甲等艙原本住的人就不多,再安排幾個艙位也沒什麽困難,關鍵是要離西蠻王那些蠻人遠一些,不然兩夥人再打起來,還不得將這寶船給拆了。
蘇圖朝這挺會做人的趙管事拱了拱手,又看了王彪一眼,咧了咧嘴,而後帶著麻衣和藍韭等人離開。
王彪一直等到蘇圖那些人離開視線,這才湊過來小聲問道:“那夥人有古怪,我們就這樣放他們在船上?”
趙珪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瞥了這老油條一眼,“難道你還能趕他們下船?”
王彪乾笑兩聲,這個還真不能。
“我先去請示一下,其他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吧。”
趙珪丟下這句話,又找來十幾個船工修複甲板,而後便匆匆離開。
王彪也知道事情鬧到這地步,已經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既然管不了,那還留在這裡幹嘛,不如到下面救死扶傷去。
想到此處,王校尉不再猶豫,直接帶著巡衛營下了舷梯,遠離這是非之地。
……
甲等艙,某一艙位。
說是艙位,其實空間極大,幾乎就是一座華麗的小樓。
小樓最上層,明瓦窗後面,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粗獷,滿臉的胡渣子,身上披著厚厚的披風,腰間掛著酒囊。
見甲板上大戰落下帷幕,他終於松了口氣,目光從窗外收回,又取下掛在腰間的酒囊,狠狠灌了一口烈酒。
濃烈的酒氣飄散開來,彌漫在這封閉的空間。
“咳咳咳……”
身後有咳嗽聲響起。
大漢猛然醒悟過來,趕緊將酒囊重新系上,又將明瓦窗打開透氣。
“老爺子,你沒事吧?那啥,老賀我實在忍不住,這才喝了一小口。”
大漢轉過身,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在他身後不遠,一張太師椅上坐著個老人。
老人很瘦,
白發稀疏,幾乎是皮包骨頭。他穿著寬大的灰袍,靠在木椅靠背上,乾枯的手掌拿著一塊白手絹,捂著嘴不停的咳嗽。 大漢走過去,幫老人順了順氣。
老人又咳了幾聲,這才逐漸緩過氣來。
他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沒事,又看了大漢一眼,眼神有些古怪,笑道:“沒想到,我們南曜的雙璧,也會有喝酒壯膽的時候。”
大漢聽到這話,老臉一紅,接著又有些不服氣,小聲嘀咕道:“老賀我又不是神仙,一下子遇到這麽多大神,喝口酒壓壓驚也不算過分吧。”
“不過分。”老人看著明亮的窗台,“西蠻王烈澤,蠻人共尊的戰神。大天師陳羽相,雖然瘋了,但這‘武道第一’和‘劍神’的稱號依舊無人能夠撼動。兩位都是最頂尖的高手,能夠目睹他們交手也算幸事。”
賀慶虎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老人眯著眼睛,沒有繼續說下去。
賀慶虎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老爺子,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什麽不太對勁?”
老者漫不經心的問。
“你們不覺得這寶船上的高等武者多了些嗎?正常情況下,哪有可能聚集這麽多上三品,更別說還有兩位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巔峰武者。”
賀慶虎皺著眉。
老人看了他一眼,道:“西蠻王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接到國主的密令,同我們一起前往托天城,至於具體何事,老夫也不太清楚。”
國主密令?
賀慶虎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些年南曜已收服神脊山下的蠻人部落,西蠻王等人與自己同行前往托天城這也說得過去。
那麽陳羽相呢?
這瘋了的大天師為什麽也會出現在這裡?
賀慶虎看著老人。
“陳羽相那些人,或許只是巧合吧。”
老人說道。
真的只是巧合?
賀慶虎有些不太相信。
他看著老人疲憊的神色,眼中露出一絲不忍,接著又燃起一團怒火。
“為了能夠順利吞並東虞,派遣使者前往托天城安撫各方,這麽做原本無可厚非,但這使者為何是老爺子?”
“老爺子,你可是赤旗軍的主帥!再加上身體又不好,若這一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你讓整個赤旗軍怎麽辦?”
賀慶虎咬著牙道。
原來,這看起來平凡無奇的老人,正是南曜當代的名將,赤旗軍主帥塗不棄。
此次南曜進攻東虞的北線大軍,正是在這位老人運籌帷幄下不斷推進,如今已佔領大半個東虞,兵鋒直指東都。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 南曜想要先穩住托天城,竟讓大軍主帥擔任使者,親自前往托天城。
若不是老人親口承認,這事是國主與他商量出來的結果。
賀慶虎都要以為南曜朝堂那些人是不是腦子都被荒野妖魔給啃了,竟然做出這麽個荒謬的決定。
“赤旗軍不是還有你和白魚嗎?”
老人笑了笑,接著又埋怨道,“老夫要你留下好好守著懷業城。是你自己死活不肯,非要跟去托天城。現在好了,白魚還沒有回來,你又不在,赤旗軍群龍無首,你說尷不尷尬?”
“老爺子,你可是一軍主帥誒,要留守也是你留守!哪有主帥丟下大軍,自個兒跑去遊山玩水的道理?”
賀慶虎都氣笑了。
“怎麽?老夫在軍中打拚了大半輩子,現在偷偷懶還不行麽?”
塗不棄瞪了賀慶虎一眼。
“要偷懶也不是這樣偷懶啊?”
賀慶虎哭笑不得,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老人不想爭辯這個話題,他擺了擺手,有些疲憊道:“國主這樣安排,自然有他道理。你不要想太多,先退下吧。”
賀慶虎還想說什麽,但看到老人緩緩閉上雙眼,到了嘴邊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他輕輕歎了口氣,朝老人行了一禮,慢慢退出房間,順手帶上房門。
賀慶虎離開後,塗不棄又重新睜開眼睛。
“這是一場豪賭,堵上了整個南曜的國運,但老夫也看不清,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他看著窗台上貝殼做的明瓦,蒼老的面孔浮現一層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