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趙平安和呂世傑緊急著手對兩浙於廣南行營的首期素質教育。
即使是臨陣磨槍,也比不做好的多。
趙平安認為,“傳銷”的秘訣在於務虛會議不能停,一個口號喊的多了,即使意志較強的人也慢慢會信。
於是在怎麽教這群人方面,趙平安和呂世傑出現了分歧。
趙平安覺得,這非常短暫倉促的時間裡,練武是不可能練武的,現在讓她們訓練不是提高,是浪費本就不多的體力。
但找出其中最聰明、最信任趙平安的那些人,經過短暫培訓成為宣傳隊骨乾,讓她們深入下去,傳達趙平安的戰略思想。
當務之急是讓她們對未來懷有希望,讓她們明白為什麽放棄家園,為什麽迂回,為什麽而戰。
讓她們知道什麽叫令行禁止,讓她們知道,怎麽帶著慌亂的婆婆和娃娃走出這段困境?
讓她們知道,該怎麽為第一線作戰的郎君免去後顧之憂。
趙平安認為弄明白這些,比拿著竹竿練花架子強。
老廖也說即使是有肉吃的情況下,沒個兩年功夫,也很難在拳腳和體能上有質變,但弄明白了為什麽而戰和令行禁止,的確能於行軍轉戰過程中事半功倍。
就此一來,再次敲定兩浙路於廣南行營的總政治負責人是趙平安。
既然政治和軍事都由趙平安全面負責,呂世傑管什麽呢?
他負責管三姑六婆的生活問題,負責慰問,負責寫信響朝廷吹逼,以及部分後勤工作。
“欺瞞朝廷你去,打仗送死我來。至於背黑鍋咱們一起。”
這就是“兩浙路特遣廣南行營使”和“兩浙路特遣廣南行營總參謀書生”的分工協議。
另外就是古代的讀書人多少都懂點醫術,呂世傑也充當了行營軍醫角色,有空就給大家看病。
偶爾,老呂也會抄襲一些趙平安的保健養生知識給大家聽,只要說這是“先生的意思”,基本能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別過來,打你哦。”
某個時候外面吵鬧了起來,呂世傑和趙平安急忙出來看。
乃是一小姑娘,抱著一隻柔弱的老母雞蹲在樹上不下來,正是當時趙平安參與“診斷”的那個老母雞阿大。
小姑娘她娘急的斥道:“快下來,樹上危險,然後把雞拿出讓大家吃了。”
小姑娘不禁哭泣了起來:“不要,等著哥哥回來才能吃,哥哥回來一定會餓壞的。”
當時在趙平安的臨時決策下,走的實在太倉促,即使是口糧都非常稀少。至於牲口,大多數都來不及攜帶。
“她哥哥是誰?”呂世傑湊近問范大。
“回縣尊,就是去荊湖南路送信的二狗。”范大抱拳道。
呂世傑歎息一聲,對那婦女微微搖頭道,“算了,也不差這點物資,就讓這娃娃留著她的母雞好了。”
趙平安並不是太關心區區一個母雞,只是看了少頃後,好奇的道,“所以你這小姑娘,到底怎麽抱著老母雞跑上樹的?這樹蠻難爬的好吧?”
小姑娘撓頭傻笑:“回先生話,我也不知道啦,我三歲時候就跟著哥哥掏鳥窩,爬的樹多了,自然就輕快了,能下意識出現許多技巧。”
她又問:“先生,我能留著阿大嗎。”
趙平安道:“呂大人想留給你,但我不同意,山裡面有野菜和果子,人不多的情況下充饑沒問題,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能沒有一點葷腥。有了就是希望,是大家毫無保留一起共赴難關的儀式。你家二哥遠走他州去送信,其實也是為了這個整體目標在努力。”
就此不由分說,把小姑娘的母雞沒收了。
不過趙平安也掏出小本本記著,將來定要嘗還她三隻小母雞作為補償……
即使是呂世傑也難以跳出固有模式,最近兩天他正謀劃著帶人修繕山洞各處。
家園是真的沒有了,沒人知道要在這裡待多久,鑒於植根於漢人血液中的特性“總想有個家”,於是大家都在熱誠響應呂世傑的號召,忙於發展這個“山大王”基地。
這情景卻看得趙平安愁眉不展。
細心的老廖發現了,在旁邊小心的問:“先生擔心什麽?”
趙平安看著清早山間彌漫著的濕霧道:“我擔心在惡劣條件下,一但累了躺下來,說不定就再也不會醒。”
老廖微微一愣?
趙平安又指著那些正在飛動的鳥說道,“你知道生命在於運動的意義嗎?”
老廖微微搖頭。
趙平安道:“就是不能停。鳥的翅膀不動,很快就要落。”
“海裡有些魚,一但停止運動,會自己沉到海底再也起不來。人也一樣,下水後你不隨時踩水,就會嗆水。”
“有些動物感應到危險後,會留著余量跑起來,不斷熱身,於運動中觀察。它動了之後,打算獵殺它的對手也會動,一動,就能發現殺手的運動方式,速度,方向,方位等等。”
“說到行軍打仗,不外乎也是這些道理。我認為不要束縛自己,要動起來,要引導著敵人走向適合我們的區域,要於運動中逐步去發現敵人的弱點,逐步進行收割。”
聽到這裡,老廖攤手道:“先生乾脆直接告訴我結論是啥?”
“得走了,山裡不能久留,否則有滅頂之災!”
趙平安說完後,轉身走向了山寨……
呂世傑急急忙忙的走來,顯得有些沮喪的一屁股坐下,“真要走了嗎?我這還籌備著,想在幾個一夫當關的地方修些防禦工事。”
趙平安搖頭道:“沒攻不破的防禦,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再強的防禦都是死的。現在掌握的情況, 那只有備而來的敵軍是千人隊,且都是精銳。而我們不足三百人,近八成是老弱病殘和婦女,於是你所謂的防禦能守多久?”
“真的不會有援軍了嗎?”
呂世傑總歸是寄望於那送出去的信。
趙平安搖頭道:“不會有了,早說了我們就是援軍。即使時機成熟,拖過了這最難行軍的雨季,狄青精銳順利開進廣南。還先樂觀假設,狄青能沒有後顧之憂的用兵,不被人拖後腿,但他也只會把重點放在儂智高身上。”
“大軍作戰的重點,和我們自力更生不同,甚至是相反的。拖的越久越不利,於是假設我們成為了一種精神,即使朝廷指定要救我們,但狄青只要是個合格的軍事統帥,就大概率不會違背軍事利益來救我們。”
聽到這裡,呂世傑驚悚的道:“他,他真敢?”
趙平安道:“否則你以為呢,為啥在打了這麽多勝仗的情況下,還有如此多的文人竭撕抵裡反他?”
“他出任個樞密副使,鬧的如同變天一樣。極限人物,總會攜帶著某些極限情懷性格,狄青就是,他極於軍事,卻寡於人情練達。否則皇帝為了不辣眼睛,讓他洗去臉上的刺印,他為什麽拒絕?”
“如此一來,讓唯一抬舉他的皇帝下不來台,讓他的反對者有了更多攻擊借口。他狄青為的什麽呢?”
“我覺得應該也不為什麽,他德行如此,人情不夠練達而已,這也就是他極於軍事而付出的代價。簡單說他這人和我徒弟王雱一樣,是個極限人物,但心性存在某種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