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的經脈慘不忍睹。好在蘇辰在最緊要的關頭仍舊躲開了要害,休息一段時間應當就能盡數恢復。不過如此重的傷極容易留下暗疾,需得極為注意。
蘇辰運轉真氣,嘗試整理經脈。看似微小的經脈之中,奔騰的真氣如同江河,如今要將改道的江河重新回位,也是殊為不易。
蘇辰盤坐在床上,獨特的灰色真氣自丹田而起,按照鬼谷心法開始蔓延。
然而平時隨心所欲的真氣此時卻如同頑皮的小孩,哪怕蘇辰殫精竭慮想要掌控真氣的流轉方向,依舊十分困難,進境寥寥。
如果只是破碎,那就修複便可,但那些已經按照錯誤位置自行愈合的經脈卻成為了真氣流動新的河道,此時如果再修複強化只是錯上加錯,不得已隻得將已經愈合的部分經脈重新破碎。
玄衣少年盤坐著,蒼白的面孔上劍眉一皺,一種不自然的潮紅突然湧上他的臉,“呃。”蘇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角,鮮紅的血液流淌而出,順著他的指縫緩慢的淌下。
“你要記得靜——說了得靜養你怎麽就不聽呢!”端木蓉推門進屋,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發現了蘇辰手中醒目的赤紅。這個女人的臉上難得出現些許波動,盡管不是什麽好的情緒。
對於端木蓉來說,她早已見慣了各種病人,熟悉了病人的各種獨特操作,此時她心中已經料定,必定是蘇辰強行運轉心法,導致經脈又受到了二次傷害。她又怎會知道,蘇辰是刻意自毀部分經脈的。
“你別動了!馬上躺下!”端木蓉不由分說的用潔白的布輕輕擦拭掉蘇辰手中和嘴角的血液,然後將蘇辰放倒。
蘇辰苦笑著,“我沒事,我只是……”
“別只是了!經脈二次傷害之後再想修複就更困難了!你給我躺好!”端木蓉此時臉上竟有以種醫者的慈悲和威嚴。
蘇辰不是沒有想到二次傷害的問題,但是如果經脈不能回到正常軌道,真氣不能按照鬼谷心法的特定規則運行,此生怕是不能突破第八重,更惘論至高的第九重。
蘇辰捉住了端木蓉給他擦血的手。
她的手指修長,觸感如同美玉。
“蓉姑娘。多謝,但我必須讓筋脈回到最原本的位置,否則此生武道修為再難寸進!”
蘇辰簡單兩句話,端木蓉已經知曉了他的意思。她將手抽回,臉上微微泛紅。
“武道武道,命都快沒了,還在惦記你的武道——”
“蓉姑娘見諒。”說著蘇辰又要坐起,卻被端木蓉按在床上不得動彈。
“你只需要靜養。經脈異位的事由我來考慮,你是我的病人,我自會對你負責,你不可再妄動!”
端木蓉知曉蘇辰內心的急切,但作為一個醫者,應當優先對病人的性命考慮。
她時常想起自己的師父,想起她拒絕加入墨家的那種執拗,竟與眼前這個少年有些相似。少年因失血而膚色有些蒼白,但五官端正,棱角分明。如此翩翩少年在端木蓉從醫這麽多年來見過無數病人當中也是佼佼者。但是對於肉身皮囊,端木蓉向來並不看重。她只是好奇少年眼神中的那種光,為了某種目標哪怕付出一切也要做到的那種光。
醫者可以醫人,但醫不得天下。當初加入墨家時對她許下豪言壯語的墨家巨子,此時也已經顯了老態,而嬴政和他的秦帝國卻是如日中天。
諸子百家,迫不得已只能選擇加入或者對抗。
墨家站在秦始皇和他龐大帝國的對立面,
終將何去何從? 收拾心神,端木蓉取出銀針,對蘇辰說道:“按照我行針的方向,引動真氣。”
幾根纖長的銀針已是隔著衣服刺進了蘇辰的穴位之中。
靜室之中,婉約卻冷漠的素衣女人坐在玄衣少年身邊,她保守的衣飾能夠掩去身上的性感和雪白的肌膚,掩不去恰到好處的腰肢和身上優美的曲線。蘇辰此時也沒有心思去欣賞近在咫尺的佳人,他隻感覺身上奔湧的真氣仿佛被牽引,向著銀針所在之處席卷而去,只需要略微以神志輔助,一切仿佛便又回到了過去那種信手拈來輕而易舉的感覺。
借著這股勢,蘇辰迅速開始修複經脈。穴位上的銀針傳來端木蓉源源不斷的真氣,遠比蘇辰的真氣更加柔和,還帶有極強的修複力。它們溫柔地與蘇辰的真氣合流,以銀針所在處為基點,給蘇辰慘不忍睹的傷處進行著迅速地修複。
良久。
蘇辰逐漸感覺穴位上傳來的真氣變得薄弱起來。
他睜開雙眼,只見端木蓉的額上密布著汗珠,她輕咬著下唇,顯然是有些吃力,已經開始體力不支了。她鬢角的發有些凌亂,臉上卻依舊保持著那種淡漠,似乎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好與壞。
蘇辰有些感歎,他慚愧自己只顧著療傷,沒有想到端木蓉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他忙收回真氣,中斷療傷,同一時間,端木蓉拔去銀針,虛弱的斜斜倒下,盡管沒有失去意識,但她的確已經很累了。蘇辰伸手托住了端木蓉,讓她倚靠在自己身上。這張冷漠的面孔此時在蘇辰看來是如此的柔和。
他凝視著端木蓉的眼睛,看著她長長的睫毛輕動,看著她眼神深處那種莫名的無助感,還有她美麗但冷漠的面孔。
“端木蓉,這個恩情,蘇辰記下了。”
蘇辰輕道。
“你是我的病人。”端木蓉微弱的聲音還是那麽倔強。
兩人無言。
蘇辰只是看著她,而端木蓉試圖起身無果後,安靜地合上了眼睛休息。
她傾聽到了蘇辰年輕有力的脈搏,盡管倒在一個不是很熟悉的少年懷中讓她有些不習慣,但卻有種奇怪的安全感,似乎在小時候某一天被剝奪的那種安全感又回來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
端木蓉感覺體力略有恢復,便掙扎著起身,推門離開,“等會兒我讓月兒給你送藥,必須全部喝了。有點苦,忍著。”
蘇辰微笑著點頭。他感到重新修複的經脈現在正如同饑餓的猛獸,安靜地蟄伏等待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