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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樵的自白》四、重逢(4)
  車門又猛地推開,胡妍又在吼叫著:“打人了就是不對,你想辦法賠劉總醫藥費!”

  何姍臉上泛著極度的不可思議,聽到也是怒了,“陳樵的醫藥費怎麽算!還有精神損失費!他愛了你兩年多,現在你就是這麽對待他的!你還有半點良心嗎!”

  此刻變成兩人的爭執,我呆呆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心亂如麻。

  胡妍憋了很久,把一個東西甩了過來,我看著那個長條狀的塑料物品落在身前,遲疑了下撿起來看見上面一條淺紫色的豎杠。

  “還走不走了!明天還要上班呢!”胡妍目空一切,怒吼著。

  姓劉的也知道僵持沒有什麽意義,他冷笑著朝我走過來,何姍怕他動手,連忙要護在身前,那略顯滑稽的姿勢看起來卻分外感人,姓劉的說了那句讓我惡心到想吐的話:這麽大了還沒斷奶啊,還需要被女人保護著。你說胡小妍看上你啥了,有啥值得她留念的,你是屌大還是錢多啊!無所謂,老子不差這點錢,你怎麽對我,我就怎麽對她!長夜漫漫的,今晚上我弄死她!

  “我草你媽!”我被這句話徹底點炸了,我舉起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打死這個垃圾!

  “陳樵!你關進去了,她會為心疼你一下嗎?!”何姍的話像是一擊重磅炸彈,炸的我頭暈轉向,四肢麻木。

  我呆呆地看著伸在半空的拳頭,那種憋死在心中的怒火,幾乎可以毀滅天地,可偏偏就是這尊血肉之軀,無聲地承擔了折磨。

  姓劉的笑得張狂,他走出幾步又回頭做著挺腰衝刺的動作,惹得兩個男人哈哈大笑。

  車發動,兩輛車先後離去,姓劉的從身邊經過時降下車窗時嘴中誇張地做著嬌喘的口型,身體在座椅上前後聳動著,而副駕駛的胡妍始終沒有扭頭,就是那麽平靜地看著遠處的霓虹。

  “小妍!”我吼著衝上去,可手臂被柔軟的溫熱抓緊,我掙扎著,那個只有一百斤的女孩卻紋絲不動,穩如山嶽。

  我看著尾燈消失在遠處的紅綠燈,和霓虹融合在一處,整個身子都抽空了。

  那一刻,有重重的跌落聲,緊接著有溫暖的懷抱將我包圍,是何姍,她抱住了我。

  那是溫暖的懷抱,在人聲鼎沸的街道,在熱浪翻湧的夏夜,風冷得刺骨,可懷抱驅散了嚴寒。

  我緊握著驗孕棒的手慢慢垂落,任憑被這個低我將近一頭女孩抱緊,這是久違的溫度,我感覺好累,盡是疲憊啊。

  手機響了下,是胡妍發來的,我慌忙推開何姍:

  祝你們長命百歲,疾病纏身,不*不*,**滿堂…

  我能聯想到這世界上最惡毒的話,正被我所愛的人傾盡江海之波般朝我湧來。

  我憋到眼中的淚水忽的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苦笑,放肆的笑。

  死心真的是在一瞬間,是胡妍讓我失去了追趕的勇氣,可是現在算特麽什麽!

  我這才注意到地上的手機,撿了起來遞給何姍,“錄了多少?”

  她也苦笑,後來跟著大笑,摁了下開機鍵完全沒反應,我還以為是摔壞了,她笑著眼裡卻泛著淚花:“我那會想拍來著,結果發現是沒電了,只能充數做做樣子。”

  我感念她的機智,我倆彼此對笑著,像極了傻子。

  我是悲涼的笑,無奈的笑,掩蓋憤恨的笑。

  而她,大概是委屈、難過、心疼,偏偏沒有同情。

  我不需要同情,我知道這是自己做錯的事,

因為年輕沒見地,需要用血淚去付出代價。  周圍的人吃瓜群眾漸漸散去,何姍提著的酒勁一下子湧上來,可她強忍著身子踉踉蹌蹌,我趕緊扶住她。

  她把小包掛在我脖子上,使勁想吐,可是死活吐不出來。

  ………

  當我再回過神時,何姍正在我面前揮舞著手掌,擔憂地呼喊著什麽,可太過於縹緲只能通過嘴型判斷是叫我的名字。

  我倉皇回神,渾身已經濕透,看向後視鏡時眼底血紅,青筋暴起。

  “陳樵,想什麽呢?”她虛幻的聲音漸漸清晰

  我看著窗外的夜色慢慢平複下來,車子還停在原地,雙閃的清脆閃耀著暖黃色,這才長舒口氣摸出來根煙。

  點了幾下沒有絲毫反應,正慌張間,身後遞來何姍的火苗,她手裡舉著打火機給我點燃了香煙,做完這些又吹了幾下確保沒那麽燙才放進我胸口口袋。

  我疑惑地看著她,她嘿嘿笑著:“我不抽煙。”

  “哦,男朋友的。”我微微失落

  “才不是。”她湊到窗戶口淡淡地說:“剛出航站樓時候拿的,以前…你總是丟三落四的,經常找不到火機。”

  我呆了下,這該死的細節又要在我內心裡作祟了。哪怕是細微的行為何姍總會做的特別好,可以肯定的是她知道來的人是我。

  “餓死了餓死了,出發吧。”她又躺在靠椅上揉著肚子說

  “好!”我低頭看了眼手機,已經是快十二點了,MD!我到底走神多久。

  為了緩解尷尬我打開播放器,動感的非主流伴奏傳入耳際,顯示屏上飛向別人的床,正巧何姍湊過頭來撥弄出風口被看得一清二楚。

  我趕緊切歌,又是嗯嘛嗯嘛的銷魂歌曲,頓時場面陷入尷尬,什麽印度親嘴歌。

  我草,我一邊賠笑,又切了歌開頭竟然又是女人的喘息聲,如果不看歌詞還以為是刁璿的鼓掌錄音。

  我的臉紅到脖子根,隻好按了暫停,顯得手足無措促狹地笑:“我我我…”

  何姍也垂頭低笑,“不用聽歌的,安安靜靜呆會挺好。”

  “好。”

  我們彼此沉默著,只有風噪和胎噪的侵蝕,晃動的霓虹刺破玻璃折射在我們的臉上,偷偷觀察著後視鏡裡何姍的表情,微弱的朦朧下那張恬靜的臉蛋上泛著空洞的神采。

  大概是意識到我的偷看,她若有若無地抬起嘴角,自然地撥弄開頰邊的發梢。

  我的心頭忽地蕩漾開,酥酥麻麻的。

  時間耽誤太久我隻得加快速度,當路過那家‘黑山小腰’時何姍警覺地注視我的神色,當初分手的場面就是在這家店裡吃的飯。我看向路對面的垃圾桶,往日的幻影光速浮現。

  她碰碰我胳膊,將我拉回現實,“吃燒烤吧。”

  她帶著我轉過兩條街,這才找了家店面,我抬頭一塊竟然是土崗辣子雞,是我家鄉特色菜館。

  她大手一揮竟然點了幾個我愛吃的菜,學生時代哪有那麽多資金揮霍,可她毫不留情正中我下懷,臨了還要了黑扎啤,“答辯完就沒再見過了吧,快三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

  我點點頭把頭孢捏了捏扔進垃圾桶裡,她眼疾手快連忙說:“你感冒了?那就不要喝了。”

  “想喝,壓根就沒吃,不想吃抗生素。”

  她狐疑地看著我,我便解釋:“自己的命我有分寸,當然是沒吃。今天晚上得好好感謝你,要不是你我連畢業證都拿不到。”

  那時候因為胡妍分手的事情很難走出泥潭,整日裡鬱鬱寡歡醉生夢死結果畢業答辯做的一塌糊塗,甚至面對老家夥們提出的問題我都無法答覆,如果不是何姍救場,臨時讓我換掉指定題目,來了便二次答辯,恐怕我真的要肄業了。

  “別這麽說,都是我該做的。”她給我倒了茶水,雙臂放在桌子上凝視著我,“最近還好嗎,走了之後連個消息都不回復。”

  “還行。”我舉著二頭肌笑著說:“你看這不健壯了不少。”

  “清瘦了。”她說著把扎啤杯倒滿遞給我,然後高舉著:“祝賀陳樵同學,歸來仍是少年!”

  好久沒喝酒了,濃烈的味道有些不適應, 而她一杯酒下肚顯得幾分豪邁。

  印象中她的酒量一般,果然不多時臉上燦然浮現兩抹紅霞,我們對視著忽然就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你笑什麽啊。”

  “好像咱們是第一次坐在一塊喝酒。”她用手臂掩唇,而目光則飄渺起來,“快三年了,第一次。”

  “以前你不喝酒的。”

  “是,那次之後除了和家人,別人我都沒有再喝過,今天第一次。”

  “為我破例?”

  “對,為你破例。”她意味深長似笑非笑

  我看著如湖蕩漾的眸子,笑起來時紅潤的臉蛋上泛著迷離的光暈,恍惚間想起了那首詩:最後不知天在水,滿船舊夢壓星河。

  舊夢啊,有很多的美好在懵懂的年紀做些意氣風發的事情,還以為自己了不得,是可以扭轉很多無能為力,殊不知到頭來不過是鏡花水月。

  我倆又碰了杯,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開始說一些教我們時候的趣聞。

  果然酒是溝通的橋梁,我們彼此敞開心扉說了很多。

  那一晚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竟然忘記了開車的事情。

  可酡紅的臉分明是醉了,不知過了多久,她說話明顯放慢許多。

  她撐著半邊腦袋,醉意微醺,眼神迷離,“陳樵,咱們有很久很久沒有認真做到一塊吃飯聊天了。記得初見時還是三年前在正科路的七彩鑽石,轉眼間,恍如隔世。”

  我微微一愣,即使不願追溯,可思緒順著酒精的推動再次拉開一條埋藏心底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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